甲板上。
邁達特被凍得臉頰幾乎失去知覺,他兩手用力對搓,以促使血液流動,不至于很快凍僵了。
露絲和杰克嘻笑著跑出貨艙,一口氣跑到甲板上。
是外面的寒氣太濃,也是兩個人的熱情未減,他們又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你看見他們的表情了嗎?看見了嗎?”杰克調皮地問,他對剛才捉弄撲空了的侍者十分開心。
露絲卻仍然期待著他的愛撫,她用手輕輕地捂住了杰克的嘴,用眼睛說著心中的要求,她的眼睛在閃亮,就像兩顆星星。杰克看著她,情不自禁地遞過了自己的嘴唇。好像癡了一般,他們又一次沉醉了。
“等船靠了岸,我……跟你走!甭督z的氣息和著大西洋上清冽的冷風撲在杰克的臉上:
“我知道,這段感情很突然,好像不太合理,但是,正因如此,我更相信這種直覺……”露絲的手在杰克的臉頰上輕輕移動,似乎在為他弗去籠罩在上面的寒冷,又像在體會他的皮膚質感……輕柔而又纏綿,這與剛才繾綣時她的熾烈、狂放幾乎判若兩人。
“我們簡直瘋了……”杰克無法想象,那將是一種怎樣的景況,但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
“是的,兩個瘋子!永遠也不分離!”露絲朝著泰坦尼克的上空,喊出了她的海誓山盟,她的嘴在找尋杰克的雙唇……然后,他們又擁抱在一起……
接吻也許是人類感情交流的一種最準確的體現(xiàn)。只是由于不同的環(huán)境、不同的對象、不同的文化背景,這一體現(xiàn)會有程度的不同,但是任何熱戀的情人在此時,都會不約而同地與露絲和杰克所表現(xiàn)出來的毫無兩樣。
瞭望塔上。
幾乎被凍得失去知覺的弗利和萊伊的目光被下面的這一幕所吸引——
“噯,你看那兒。”弗利指著甲板上那一對戀人:“那兒,看見了嗎?”
萊伊曖昧地笑了笑:“抱著暖和!闭f著,碰了弗利一下。
弗利笑了:“怎么,你也想跟我試試!彼昧ν屏艘幌氯R伊:“滾開!我寧可凍死也不干!”
他說話時,哈氣的白霧使得眼前的景物模糊了。當霧氣散去,他突然發(fā)現(xiàn),船首前方有什么東西在晃動……
費利使勁眨了眨眼睛,當他再仔細辨認時,似乎又看不清什么。他將頭探向前方,終于,他看清楚了,那是——
“冰山!”
弗利喊出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變了調,他伸手抓住身后的鈴鐺用力地搖起來,同時抄起電話:“雜種!快來接啊!”
鈴聲驚動了船橋上的邁達特,他馬上注視前方……
舵手也聽到警報,他等待著指揮下達命令……
莫迪端著一杯水匆匆趕到電話旁,他抓起聽奇:“喂,什么事?”
“正前方,發(fā)現(xiàn)冰山!”
莫迪轉身跑向駕駛室,邊跑邊大喊;“發(fā)現(xiàn)冰山!”
邁達特沖進舵房:“快轉右,滿舵!快,快,快點!”
舵手希欽立即將舵輪打得飛轉。同時,邁達特撲向輪機車鐘,搬動手柄,速度指向全速后退……
六號鍋爐房里,司爐長貝爾剛剛從主力輪機師霍凱手里接過一小鍋熱湯,突然聽到輪機鐘的鈴聲,他一看指令,嚇了一跳,把手里的湯一扔,馬上大喊:“快,全速倒退!”
全體鍋爐工立即忙碌起來,已經(jīng)休息的工人也飛快地從梯子上滑下來,站到各自的崗位上……
警報的紅燈閃爍,警笛長鳴……
舵房。
舵手報告:“已經(jīng)滿舵了!
莫迪向邁達特傳達:“已經(jīng)滿舵了!
邁達特沖向船橋,現(xiàn)在,可以清楚地看見船首前面那冰山的輪廓,船頭依舊指向冰山的中部,毫不遲緩地駛去——
鍋爐房。
“快點!”貝爾指揮著,“減低蒸汽壓力!快點!”
一個工人撲向進氣閥控制輪盤,用力轉動……
氣壓迅速下降。
警報閃爍……
“快關上鍋爐節(jié)氣閥門!快點!”
隨著領班的一聲令下,所有的鍋爐口的工人都將旁邊吊著的進料口的蓋子推向鍋爐閥門。
在貝爾的指揮下,蒸氣壓力閥門被迅速擰緊……
蒸汽壓力表的指針繼續(xù)下降……
水下三個螺旋槳葉轉速低了下來……
貝爾看著巨大的活塞曲軸,一邊下著命令:“……慢,慢點……”
當曲軸基本停下來時他大喊一聲:“好!現(xiàn)在倒退!”
在每根曲軸旁都有工人在等候,現(xiàn)在他們用人力將曲軸反向轉動……
曲軸加快了運動……
水下,螺旋槳葉片從靜止開始向相反的方向旋轉……
貝爾和工人用力將氣壓閥門重新打開,現(xiàn)在需要加大氣壓,使得曲軸運動加快,才能使倒車加速,以便抵消原來全速前進時的慣性。
閥門的輪盤在兩個人的合力下打開了……
曲軸運動越來越快……
水下螺旋槳葉也在反向加速旋轉……
泰坦尼克號太沉重了,龐大的船體使它對所有的控制措施無動于衷。它依然故我地向前滑動……
瞭望塔。
弗利急得大叫:“怎么還向前?”
邁達特也喊:“已經(jīng)滿舵了嗎?”
莫迪在舵房道:“是的,滿舵了。”
邁達特看著越來越近的冰山,急得不住念叨:“快轉,快轉,快轉……”
船舶沿著冰山向左移動……
“快!”邁達特緊張地盯著前方。船每移動一分,冰山也靠近一分——
終于,看見冰山右側的邊緣了……
就在船頭即將滑過冰山的一瞬間,冰山與船舷猛烈地碰撞了——
巨大的冰塊被金屬的船體撞碎,大塊的冰被撞離冰山,在海水中激起大量的氣泡……
船體繼續(xù)劃過冰山,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冰塊的落水聲,響徹夜空……
船的甲板上空,飛舞的細小的冰屑在燈光照射下放出無數(shù)耀眼的光彩……
在甲板上相擁相吻的露絲與杰克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所驚擾。他們困惑地抬起頭,突然,旁邊一塊突出的巨大冰山劃過船身——
“小心!靠后!”杰克一把拉住露絲,向后跳開。
被撞碎的冰塊灑落在甲板上。船舷外,巨大的冰山像突然出現(xiàn)的怪獸,巍巍高矗在水面上有30公尺高,它緊貼泰坦尼克緩慢地移動著,撞擊之處發(fā)出刺耳的怪聲……
兩個人看著甲板上滿地的碎冰塊,嚇得目瞪口呆。
邁達特緊緊地抓住船橋的欄仟。從船體上傳來的強烈震動,使得他幾乎抓不住顫動著的欄桿——
舵房里,舵手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舵輪的震動……
三等艙的乘客在睡夢中也被震醒……
貨艙里,船體被撞的部分就像爆破一樣,剎那間被尖利的冰山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海水在巨大的壓力下噴射進來,就像大壩決堤一樣,沖刷了艙里的全部物品。
尋找露絲與杰克的兩位侍者沒有來得及退出貨艙,在海水涌入的一剎那,已經(jīng)被水的沖力撞在木箱上,脊椎斷裂,當即死了。
由于海水涌入的速度過快,空氣被擠壓得像高壓氣門一般向外沖出,發(fā)出巨大的嘶嘶聲。很快,海水就灌滿了這間裝滿貨物的船艙。
船體外,冰山也被船體懂得冰塊四下紛落……
對于安德魯來說,這一趟處女航到目前為止一帆風順。他并沒有絲毫的松懈,船上的每一處地方,他都巡視到了。身為公司的業(yè)務處長,他不想被人看成一個吃閑飯的。確實,他在行內被人稱為“長才”,他對他所經(jīng)手的事務、領導的人員都極為了解,因此,很少在他管轄的范圍出紕漏,F(xiàn)在,他依舊在他的136號頭等艙里,繼續(xù)研究這艘船的設計藍圖及相關資料,不管外面如何評價,他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這就是一條完美無缺的船了,快五天的航行中,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多處可以改進的地方,但是,放眼世界,能比得上泰坦尼克的船只,目前還沒有。
圖紙上的字標得大小了,分辨起來很費力。盡管他已經(jīng)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但在數(shù)據(jù)上,他仍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正待他要挺直身子活動一下時,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酒杯里紅葡萄酒在輕輕地抖動。在如此平靜的夜里航行時,頭等艙是不會出現(xiàn)這樣情況的。他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這不是錯覺,因為頭上的吊燈也在震顫,如果這在陸地上,那肯定是地震,現(xiàn)在是在海上,只有船碰上了什么東西……
此時,船仍舊在向前移動,由于冰山本身也在向前漂浮,所以,彼此相撞的力量相當大。因此,冰山在繼續(xù)劃破船體。這時,看起來堅硬的金屬船殼在冰山的撞擊下,就顯得十分脆弱了,可以說簡直不堪一擊。所有的支架、鋼梁就像一根根的火柴棍,被冰輕輕一劃,立即折斷。船體吃水線以下的部位在冰山的劃割下,猶如被打開的拉鏈,裂開的口子像張開的嘴,將成噸的海水吸進船艙中。霎時將一個個艙灌滿了海水……
泰坦尼克號確實具有極好的防水功能。1912年正是英國造船工藝登峰造極之時,水密艙多且好。一般來說,直接的碰撞至多使得一兩個水密艙進水,于船并無大礙。但是冰山是一種極特殊的海上漂浮物,它的水下部分遠大于水上部分,且形狀無定。具有山型,則必然底托大于上端。因此,一旦碰撞,勢必水下部分所受到的創(chuàng)傷要遠過于水上部分。這次受傷的是般頭水下右舷的底艙部分。擦撞與正面碰撞不同,船身不是撞出破洞,而是船身被擦過的地方鋼板中間凹了進去,使得鉚釘脫落,等于船被撕裂開長達數(shù)百公尺的口子,約占全船總長的三分之一。海水禍及6個艙,偏偏最后一個艙沒有水密門,于是大水乘虛而入……
這些情況,在船上的人一時并不曉得,僅僅感覺碰上了東西,但是這在海上來說,已經(jīng)不是一件小事了。瞭望塔上,兩位瞭望員不知所措,在他們目光所及,冰山與船體是擦肩而過。但是有經(jīng)驗的船員都明白,肉眼看到的并不準確,因為他們已經(jīng)感覺到摩擦的震動。
弗利口中喃喃道:“我的上帝!”
邁達特也有些慌亂了,他大聲喊著:“向左,左轉舵!”
實際上,船已經(jīng)失去動力,無法按照指令行動,F(xiàn)在,是船自身的慣性與每小時24海里速度漂浮的冰山在做著最后的較量。
鍋爐房內。
冰山撞破了并不十分厚重的船壁,海水涌進這里。鍋爐被冰冷的海水一浸,立即噴出大量的蒸汽,鍋爐房內馬上煙霧彌漫。
由于鍋爐房是在船的最底層,而冰山是浮在水面的,因此,冰山劃破的是船的吃水線以下不深的部分。對于鍋爐房來說,這個口子開在他們的頭上。因此,海水對他們來說是從天而降……
水將一些人沖走,而這時由鍋爐中噴出的滾燙的蒸氣同時射出,一些人當場燙死,其他人急忙向外沖去……
控制室。
邁達特按動電鈕,搬動控制閘門——
鍋爐房的密封門開始起動——
鍋爐房里一片驚慌。領班大喊:“快離開這兒!快離開這兒!他們要關閘門了,“快跑!”
工人們拼命奔向離自己最近的閘門,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很快,水就漫了過來……閘門關閉,水位迅速升高
一些沒有逃出去的工人又轉向另一方,那邊閘門也已經(jīng)快關閉了。
領班在催促著工人:“快出去,快點!快!”
閘門已經(jīng)降到最低了,工人只能趴在地上向外爬。他們總算在閘門關閉的一剎那,逃了出去……
控制室內。
防水門顯示裝置上每一個燈都亮了,表示所有的防水門都己關閉。邁達特總算松了一口氣。
冰山從船邊漂浮過去了。一旦它離開船體,它的動作就變得輕盈了,好像浸泡在潤滑油中一樣,無聲地滑向泰但尼克號的后方……
一切就像一場夢,一場惡夢。
杰克和露絲趴在船舷。目送遠去的那移動的怪物,F(xiàn)在,它只剩下一片暗藍色的影子,再過一會兒,除了甲板上的冰塊外,就不會再有什么痕跡了。剛才與冰山的突然相遇在這兩個年輕人心里留下極深的印象,說不上是好奇多于恐懼,還是恐懼多于好奇。但是,這場突發(fā)事件把偷吃禁果的浪漫一掃而光。
瞭望塔上的兩位觀察員早已忘了那襲人的寒冷,隨著冰山的遠去,他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泰坦尼克號依舊在海面上漂浮,燈光還是那樣明亮,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甲板上,平靜如常。
看起來危險已經(jīng)過去。
“哦,上帝,真懸啦!”弗利看著消失在遠處的冰山,喃喃道。
現(xiàn)在該萊伊說話了,他氣憤地道:“你不是說你鼻子靈嗎?見你的鬼吧!”
駕駛室。
邁達特命令:“把這件事記進日志!
船長進來了。他顯然起來得很匆忙,沒有穿外衣,甚至連帽子也沒有戴。
“出了什么事?邁達特?”
邁達特擦了一下腦門兒的冷汗,報告道:“遇上冰山了,我命令右滿舵,可是冰山離得太近,來不及轉彎,我又轉左舵想繞過去,可是……”
“關上防水門!”史密斯馬上明白事情顯然不是那么簡單,他打斷了邁達特的話,下達了命令。
“已經(jīng)關了!
“關上引摯。”
“是。”
史密斯快步來到船舷,冰山已經(jīng)看不見了。他看了看甲板上的冰塊,散落的冰塊約有數(shù)噸之多。史密斯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命令道:“叫木工進行檢修!
“是。”
艙內一片漆黑,巨大的震動使得三等艙內的乘客紛紛爬了起來。這個艙是統(tǒng)艙旅客的宿處,在船的最底一層,也最靠近船頭,當他們打開燈的時候,看到艙內已經(jīng)到處都是水,海水還在從門底下滲進來。鞋在水面上漂著……
“發(fā)生什么事了?”托米不解地問,但沒人回答。
“怎么了?”另一個小伙子也醒了。
“發(fā)大水了。”費彼翻身蹦到地上,看看四周,他的雙腳竟站在了水里。顯然,這不大對,他馬上叫了一聲:“快離開這里!”
睡意朦朧的乘客踏著沒腳面的水,跑出屋子,通道里一片混亂。
諾茲夫人不能確定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在這間舒適的房間里,她從來沒有睡實過,這可能與她對于一切陌生的地方都有一種排斥性有關,尤其在這個又冷又靜的星期天晚上,但是今天卻并非她自身的原因,剛才有什么東西突然震動了一下,使她醒了過來。好像是床墊抖動了一下,而她的右舷房艙底下什么地方傳來一陣奇怪的摩擦聲?梢钥隙ㄆ渌丝鸵脖贿@不尋常的響動所驚擾,但是沒有高聲呼叫或者急促的行動的聲音。所以,她并沒有更多的動作,只是坐了起來。大腦皮層的細胞顯然還在抑制狀態(tài),因此,眼睛還在往一起合攏,但她的感覺卻在不斷地靈敏起來。她感到周圍靜得出奇,連一點兒顫動也沒有,這反倒使她頭腦清醒一些。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平時那惱人的機器轟鳴聲消失了。當你習慣使人無法完全睡眠的引擎聲后,現(xiàn)在突然安靜下來,人反倒不大習慣了。她坐在那里聆聽著,似乎沒有更多的不正常,只是這種寂靜給人一種恐怖感,她決定還是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