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臨城站的槍聲才漸漸停下來，東南北三方鄰站的鬼子都來增援。站內(nèi)停的空車皮，被夜里的亂槍打得像蜂窩一樣，都是窟窿；有些房屋的瓦也被機槍掃碎了。被打斷的電線從電線桿上掛下來，子彈從電線桿上擦過，在上邊留下一道道的深溝。除這些跡象顯示了昨夜戰(zhàn)斗的緊張而外，其他一切還都平靜如常。
各路鬼子雖然沒有撲到鐵道游擊隊，卻重重的包圍了車站，進行搜索。警備臨城站的中隊長，帶著人到特務(wù)隊里，把岡村和特務(wù)伍長的尸體搬出，還有特務(wù)隊受傷的鬼子和漢奸特務(wù)，都用擔架抬到醫(yī)院里。這鬼子中隊長懷著沉重的心情，在查看周圍的一切，因為這岡村特務(wù)隊是在他指揮和警備下邊被消滅的，這個特務(wù)隊雖然歸他指揮，可是也直屬棗莊司令部調(diào)遣。他知道岡村在侵華戰(zhàn)爭中為天皇立過戰(zhàn)功，上級很器重他；他所領(lǐng)導(dǎo)的特務(wù)隊是華北派遣軍中很出色的�？墒乾F(xiàn)在竟在自己的領(lǐng)導(dǎo)下被消滅了，上級怪罪下來，斥他警備失職，怎么辦呢？中隊長皺著眉頭，一邊愁思著，一邊瞅著特務(wù)隊住房里外狼藉的慘景。突然他在門邊看到一頂黃色的軍帽，顯然這是夜襲者留下的，他便很有興趣的把它撿起來。一查看，帽里邊的被服編號，原來是皇協(xié)軍大隊的。這部分皇協(xié)軍是前些時從兗州調(diào)來討伐飛虎隊的，一共三個中隊，一中隊占領(lǐng)微山島，在那里安了據(jù)點；二中隊駐在白山。臨城站還留有一個中隊。后來微山島的那個中隊被飛虎隊消滅了，白山據(jù)點也被迫撤退，和三中隊匯合，駐守臨城站。中隊長拿著這軍帽，在狐疑著。后來在月臺上他又撿了一頂，他不住的尋思著，他們的軍帽怎么會丟到這里呢？最后中隊長的眼睛發(fā)亮了，緊接著他氣得臉孔像豬肝一樣，憤憤的回到中隊部。
"一切都明白了，一定是他們勾來的飛虎隊！"
他打電話到棗莊司令部作了報告。當天下午，全臨城的鬼子在中隊長指揮下，把協(xié)助警備臨城站的偽軍包圍，偽中隊長被扣到憲兵隊，所有從兗州調(diào)來討伐飛虎隊的偽軍全部繳了械。第三天，這批偽軍就被裝上鐵悶子車，像囚犯一樣，被拉往東北替鬼子作苦工去了。
岡村特務(wù)隊被消滅的消息，風快的傳遍了全臨城，這對駐守臨城站的敵偽軍的打擊是沉重的。"飛虎隊"這個稱號常在他們嘴里談起，提起飛虎隊馬上就聯(lián)想到棗莊洋行的事件和票車上整隊鬼子的被殲。入夜后車站是冷清的，四下像有著無邊的恐怖，向這邊壓來。四外的工事加修了，崗哨也加多了。
不久，棗莊鬼子司令部又派來一個特務(wù)隊，特務(wù)隊長叫松尾，烏黑的臉膛，矮小的個子。他是個很狡猾的老特務(wù)。他和岡村不同處，是岡村平時常板臉孔，看到中國人就瞪著眼珠子，充滿殺氣。松尾卻裝和氣，臉上老不離笑容，見了中國人，愛講中日親善，大東亞共榮圈，并握著對方的手笑著說："我喜歡和中國人交朋友！"在審問案子的時候，也比較平和。雖然他眼前的中國人馬上就要拿去殺掉，可是他的態(tài)度卻很"和藹"的，甚至?xí)⑽⒌膿u搖頭，表示嘆息�？墒撬麣⑷舜_是厲害的，而且都在夜間秘密的處決。為了怕出動靜，他喜歡用刀砍頭，或者無聲的把人活埋。實際上他是恨透中國人的，笑，是他的工作方式，殺，卻是他的目的。松尾就是這樣一個老奸巨猾，極度陰險的老特務(wù)。
鬼子司令部為了照顧臨城的情況，又從北邊調(diào)來一個中國特務(wù)隊，歸松尾指揮，作為他對付飛虎隊的助手。可是這中國特務(wù)隊到站不出三天，就出了事，三個特務(wù)接受松尾的任務(wù)出發(fā)偵察，一出臨城站就沒回來。第二天在臨城站南三四里路的田野里，找到了尸體，槍都被摘去了。這當頭一棒，把這中國特務(wù)隊嚇破了膽。他們原和松尾的部隊不是一個系統(tǒng)，就嚷著臨城沒法住，到處都是飛虎隊，要求調(diào)走了。松尾急得直搓手。他把特務(wù)隊撤到碉堡里，確定在沒弄清情況前，暫不出發(fā)。他下決心要親手在臨城培養(yǎng)一支中國特務(wù)隊。他每日蹲在碉堡里，在翻著岡村留給他的一部分殘破的材料，整理被飛虎隊打得稀爛的特務(wù)系統(tǒng)，研究著當?shù)罔F道游擊隊活動的情況。
就在這時，站內(nèi)又不斷的發(fā)生著"匪情"。這天夜里，一趟票車到站，檢車段工人用小錘敲著掛在最后一節(jié)鐵悶子車的車輪機件，報告站長，說這節(jié)車燒軸了，需要甩下修理，不修，一出站就發(fā)生危險。鬼子站長和車長看了下發(fā)貨單，這車上裝的是從天津發(fā)向南京的軍用西藥。既然車輪有了毛病，就命令甩到臨城站修理，跟下一趟票車掛走，西藥車就被甩下了。天亮?xí)r，這輛西藥車果然修理好，正趕上下趟南開的票車掛走了�？墒堑诙�，從南京站打來了電報，說西藥車丟失了藥品，那邊收到的只是一個空車皮。這事惹起軍需機關(guān)的暴怒，要一站站的追查責任。檢查的結(jié)果，是曾在臨城站停了六小時，藥品一定在這里丟失。當中隊長拿著上級的電報，來找松尾時，松尾卻推托說："不是在這里丟失的！前天掛走時，我和車長一道檢查了車門，車門的鉛彈還是好好的，這可由那一趟車長佐滕作證明。"
中隊長聽松尾說有證明人，同時他也希望這事件不在臨城站發(fā)生，就打電報申明理由，西藥丟失不由他們負責，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近幾天，松尾收到確實情報：微山島上整船的西藥運到岸上，山里的八路來了一個營，用牲口馱著，偷偷的穿過鐵路，向山里運走了。松尾知道西藥是皇軍封鎖抗日根據(jù)地的違禁品，一瓶西藥都不許運往抗日根據(jù)地；可是現(xiàn)在一整車廂軍用藥品被偷運進山了。他把這份遲到的情報偷偷焚掉，沒敢向中隊長報告。因為西藥已運走了，追不回來，報告上去，上級會追查他的責任。這事情是隱瞞過去了，可是他心里卻是雪亮的，不能不犯尋思，因為這事件說明飛虎隊在打?qū)逡院�，曾二次進過臨城。
松尾隨著鬼子大隊到湖邊一帶掃蕩�？墒且怀雠R城，消息像風一樣快的傳遍湖邊所有的村莊。沿路是望不透的高深的青紗帳，鬼子在所到的村莊，照例的騷擾一陣，連飛虎隊的影子也撲不著。松尾站在湖邊，望著一望無際的湖水，湖邊長滿著一人多深的苦姜、水草，狹狹的水道蜿蜒其間，不時有幾條漁舟在水草之間出沒，遠遠不時傳來一兩聲冷槍。松尾搖了下頭，不敢進湖。因為駐臨城的皇軍，并沒有水上交通工具，縱然有幾只小膠皮船，也不敢貿(mào)然向里邊駛?cè)ァｏw虎隊藏身在苦姜、蘆葦叢里，他們會把皇軍葬身湖底。松尾皺著眉頭，就和鬼子大隊回臨城了。
微山湖的夏天是美麗的。
靠近岸邊的淺水地帶，是一片碧綠的苦姜、蒲草；湖的深遠處水面上浮著野萍和菱角，荷花開得一片粉紅，一眼望不到邊。滿載鮮魚的漁船從荷花叢中穿過，漁人在飛行的小舟上，可以隨手摘蓮蓬，剝鮮嫩的蓮子吃。
李正和老洪，經(jīng)常坐著小船穿過荷花叢，往來于微山湖之間。他們有時高興了，就在漁舟上買幾條鮮魚，要船家烹一下，沽點酒，在暢飲著。經(jīng)過近半年艱苦的斗爭，直到打?qū)鍨橹�，微山湖的局面總算打開了。李正的細長眼睛，愉快的向上眺著，隊員們經(jīng)常聽到他清脆的笑聲。老洪臉上也常掛著笑容，這半年來，他的臉都鐵樣的嚴肅，現(xiàn)在又像陳莊開炭廠時那樣輕松的對待一切了。過去在陳莊，他們?nèi)耸斓厥�，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現(xiàn)在這微山湖邊，鐵道東西兩側(cè)也都了若指掌，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
老洪坐在漁船上，望著李正，李正這時正從水里摘了一個蓮蓬，在剝著吃。他望著滿湖的荷花就對李正說：
"記得剛來的時候，申茂帶我們到微山湖看地形，你望著湖水說這是個好地方，我們要在這里堅持斗爭�，F(xiàn)在看起來這個地方確是不壞哩！想不到過去在棗莊煤灰里滾來滾去，現(xiàn)在竟到了這樣清秀的地方。"
"是的！"李正說，"這里山青水秀，在這山水之間，我們要堅持這一帶的鐵路斗爭�，F(xiàn)在我們出湖可以搞敵人的火車；敵人掃蕩，我們就進湖吃鯉魚、休息。不過在這勝利的局面下，要抓緊時間開展群眾工作，以防將來情況惡化。我想最近在這湖里開辦一個訓(xùn)練班，吸收湖邊一帶村莊的積極分子參加。如果我們在這里打下政治基礎(chǔ)，那么，我們就什么都不怕了。"
"對！現(xiàn)在開訓(xùn)練班，比你在南峪時要好得多了。"李正點了點頭，很親切的望著遠方湖里的景色。由于這半年的艱苦斗爭，使他們不但能夠在這里插下腳，而且能夠勝利的向鬼子進行戰(zhàn)斗，不辜負上級和人民對他們的希望。因此，眼前的景色也就分外顯得美麗。是的，現(xiàn)在和過去不同了。微山島有他們的長槍隊，已擴大到三十人，都是日本武器裝備，兩挺歪把機槍、一門手炮、三十支日本大蓋子。隊員們都是身強力壯，他們經(jīng)常駐在鐵道游擊隊后方——微山島。短槍隊在湖外鐵道兩側(cè)活動，除了原有的短槍，又添了打?qū)謇U獲來的二十響匣槍，打起來嘟嘟的像小機關(guān)槍。他們活動于湖邊所有的村莊，每到一個村莊，都像到了家里一樣，那里有關(guān)心和愛護他們的老大爺、老大娘、青年、婦女和兒童，村民們?yōu)樗麄兎派凇⑺托�，遇到危急的情況，就掩護他們。他們白天在村里，夜晚睡在禾田里。當瞅著敵人的空隙便于襲擊的時候，短槍隊員就竄到湖邊，一聲口哨，小船像箭一樣劃向微山島；不一會申茂帶著長槍隊，把機槍架在船頭上，出湖登岸。就在這時候，鐵路上或據(jù)點附近，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鐵道游擊隊在痛殲敵人了。當敵人大兵出來，短槍隊早沒在禾田里，長槍隊搬運著勝利品，登上小船，悠然的穿過荷花叢到微山島去了。
想到這里，李正笑望著老洪，他們對了一杯。李正說："是的！現(xiàn)在和過去不同了，我們已經(jīng)和這里人民建立了聯(lián)系，如魚得水了。"
老洪說："回想剛過來的時節(jié)，我們簡直不能傍村邊，一進莊，鬼子就包圍上來�，F(xiàn)在我們走到哪里，就可以在那里休息、戰(zhàn)斗。一個通知下去，所有的偽保長都來開會。"說到這里，老洪對李正說："我看這些偽保長也得訓(xùn)訓(xùn)，我們隊員到了莊里，他們?yōu)榱擞懞�，常以酒肉招待；這么大方，錢卻都攤在老百姓身上呀！"
"這個問題很重要！"李正說，"我們應(yīng)該隨時注意和關(guān)心群眾的利益，才能發(fā)動群眾，得到人民對我們的支持。山里抗日根據(jù)地，現(xiàn)在已進行了減租減息，使廣大的農(nóng)民生活得到改善，鼓舞了抗日熱情；并在這次偉大的群眾運動里提高了覺悟，組織起來。這是鞏固和擴大根據(jù)地，發(fā)動群眾，爭取抗戰(zhàn)勝利的一件大事�？墒俏覀冞@里是敵占區(qū)，敵人在這里有著優(yōu)勢的兵力，經(jīng)常出發(fā)掃蕩，按中央指示，敵占區(qū)還不能進行這樣的群眾運動�？墒蔷S護群眾利益，卻是不變的原則，我們要根據(jù)當?shù)氐木唧w情況，盡可能使敵占區(qū)的人民少受損失，照顧群眾利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這里立于不敗之地。我們在這里靠搞火車自給，不向群眾要給養(yǎng)，并搞糧食車救濟了這一帶的春荒。打退了頑軍，減輕了群眾的負擔。并且打特務(wù)，打擊和制服偽政權(quán)，不讓敵偽對群眾進行敲詐，這都是照顧了群眾利益，這也就是我們能夠打開這里的局面的一個基本原因。你剛才提到的偽保長的招待問題，我們應(yīng)該立即糾正。不但這樣，而且，我要召他們開會，要他們想盡辦法應(yīng)付鬼子，減少群眾負擔。因為在敵人的統(tǒng)治下，不能像抗日根據(jù)地那樣拒絕給敵人納稅和交糧，可是欺騙敵人，緩繳、少繳或不繳，卻是能作到的。你覺得應(yīng)該這樣么？"
"完全應(yīng)該！"老洪說，"所以我才主張你把他們訓(xùn)訓(xùn)！""對的！我們先把站上、村里的積極分子訓(xùn)練一番，再轉(zhuǎn)過來訓(xùn)練他們！必要時我們可以要求山里再調(diào)些政治工作人員來。"
接著他倆就談如何開辦訓(xùn)練班了。他們物色著各莊的人選，談到老的、年青的，又談到婦女。當談到婦女時，李正笑著對老洪說：
"我看芳林嫂也該來學(xué)習(xí)一下呀！她很能干，將來送到山里培養(yǎng)一下，是個很好的婦女干部！"
"我沒有意見，學(xué)習(xí)當然是好事，"老洪紅著臉說。船到了岸，他們下了船向村里走去。他們這次來，是要召集各分隊長，傳達任務(wù)。由于最近津浦干線的局面已經(jīng)打開，山里和湖西根據(jù)地的交通已經(jīng)恢復(fù)，常有干部從這里過往，軍區(qū)指令他們要妥為掩護。同時，他們到馮老頭處，把各村的"關(guān)系"都找來，開了個會，畫了路線和沿途安插的地點。當這一切布置就緒，天已黑下來了。他們確定，苗莊是一個休息點，芳林嫂就負責掩護任務(wù)，所以最后他倆就到芳林嫂家來了。
天黑以后，王強帶著彭亮、林忠兩個分隊插到道東去。順著山道，登上洪山口，他們在秋夜的山巔聽到東北山里有著隱隱的炮聲。敵人第五次強化治安，又在向魯南根據(jù)地進行瘋狂的掃蕩了。王強這次東去，是接受著到臨棗線破壞敵人交通的任務(wù)，配合山里反掃蕩，因為最近湖邊鐵路線東西過往的干部很多，為了保證過往干部的安全，李政委確定不在自己的活動地區(qū)破壞，就叫他帶兩個分隊去臨棗線破壞敵人的火車。另外又派魯漢那個分隊，由申茂的長槍隊掩護，到沙溝以南韓莊一帶破路，顛覆敵人的火車。這樣干法，既配合了山區(qū)反掃蕩，又保住我們的交通線，同時也可能轉(zhuǎn)移敵人報復(fù)掃蕩的目標。王強接受任務(wù)時在眨著小眼，雖然他很會出點子，但卻佩服政委的辦法多。
隊員們聽說搞火車，配合山里反掃蕩，都興奮起來。本來小坡要留在湖邊，可是他向政委要求，也要到臨棗線去，政委答應(yīng)，所以他也跟來了。除了魯漢沒有來，大部分都是棗莊的隊員。他們聽到北山里的炮聲，不由得想到了慈祥的張司令和王政委，想到在山里受訓(xùn)時，他們所受到的親熱的接待，他們在山里生活了兩個月，那是多么不平常的兩個月呀！他們在那里受到黨的教育，看到抗日根據(jù)地的建設(shè)，學(xué)習(xí)了政策和戰(zhàn)術(shù)。他們的眼睛亮了，干起來更有勁了。正因為有了這兩個月的學(xué)習(xí)，他們出山后，才能夠迅速的打開微山湖的艱苦局面，勝利的堅持了這里的抗日斗爭。尤其使彭亮、林忠、小坡永遠不能忘記的，是山里的那天下雨的晚上，在一個山莊的小屋里，迎著豆油燈，他們懷著嚴肅的心情，眼睛望著黨的紅旗和毛主席的畫像，舉手宣誓。從那時起，他們就成為共產(chǎn)黨員，帶著黨的任務(wù)出山了。可是現(xiàn)在，山里又響起炮聲，那永遠不能忘記的地方，正遭受著鬼子的洗劫，他們一定要行動起來，在敵人的身后展開戰(zhàn)斗，配合山里的軍民，粉碎敵人的掃蕩。隊員們都懷著這種緊張而嚴肅的心情，隨著王強，沿著南山的小道，向棗莊方向前進。
他們連夜趕到小屯，見到老周，在那里休息下來，王強在這里了解下臨棗線上的情況。自從去年他們搞票車以后，敵人在鐵道沿途加修了碉堡，戒備甚嚴，不好接近。王強和彭亮、林忠、小坡研究了一下，他們到下半夜，就分散的潛伏進陳莊。因為到那里，人熟，地熟，好掩蔽，靠鐵路又近，容易找到機會。哪怕鬼子在陳莊的戒備再嚴，縱然周圍都設(shè)上崗，他們也會爬進去的。因為那里是他們的家，莊四周的每塊石塊、每棵草，他們都很熟悉。當天快亮的時候，王強翻越著院墻，爬進了家，他偷偷的撥開了大門，把隊員讓到院里以后，又把大門關(guān)上，接著他就輕輕的叩著東屋的窗子，他聽著父親咳嗽了一陣，哼哼唉唉的起來。王老頭一開門，看到半夜三更院子里坐滿了人，吃了一驚。王強、彭亮、林忠、小坡就進去，老人摸黑，還認不出是誰，就低低的問：
"誰呀？"
當老人點上豆油燈，才認出是他的兒子王強回來了，淚水從老眼里流出來。他又望著彭亮、小坡、林忠，都是本莊的一伙，就生氣的說：
"你們吃了虎心豹膽了呀！啥厲害，你們干啥？你們就沒有怕的事么？可好！你們走了，家里可受罪了。"
沒等他們坐下，老人就叨叨起來了。他談到他們走后，鬼子捕去了的鐵道游擊隊的家屬，都被打得皮開肉爛：說到這里，老人把上衣揭開，叫他們看肋骨上的傷痕。
"你們看看！我這么大年紀，被折騰的。鬼子把我放回來，限我半個月把兒子找回來。你們說，我往哪去找你們呀！話又說回來，就是知道你們在那里，也不敢叫回來呀！回來還有命么？你們殺了那么多鬼子。第二次又把我抓去了。
……"
隊員們都懷著沉重的心情，聽王老頭訴說他們的家屬被折磨的情形。這時王大娘在床上聽說王強回來了，忙披衣下床，看到老頭正在埋怨兒子，就劈頭給了老頭一個沒趣："我看你老糊涂了！兒子沒信，你每天流淚盼兒；兒子現(xiàn)在回家了，你的嘴卻叨叨不清了。受罪受罪！只要兒子在外邊好好的，就該謝天謝地！"
老媽媽一步一顛的來到王強的身邊，當她扶著兒子的肩頭，也不由得眼淚汪汪了。
天亮前，已沒有火車開出了。同時天一亮，一切事情也不好辦，只有在這里待一天了。他們計劃到晚上遇有機會再搞。王大爺和老媽媽在收拾著堂屋，把里邊鋪上草，讓他們在里邊休息。為了安全起見，王強宣布隊員一律不許回家，白天把堂屋門鎖起來，到時給送飯吃。白天由父親送信給隊員的家屬，可以偷偷來看望。
王強和彭亮、林忠、小坡把隊員安置休息后，趁著天還沒亮，慢慢的開了大門，到外邊去看看動靜。他們站在炭廠短墻的黑影里，王強隔墻望著小炭廠里的一切，這里已沒有炭堆，四下生滿苦蒿，他當年燒焦挖的焦池，現(xiàn)在是空空的，已不見往日熊熊的火苗了。小炭屋因日久失修，已破爛不堪，乍一看，這里顯得很凄涼，可是它卻是他們聚會拉隊伍的發(fā)祥地，永遠值得留戀。王強墮入沉思，仿佛又回到過去在這里搞車賣煤的戰(zhàn)斗生活了。
他們四個人持著短槍，靜靜的站在那里，仿佛大家都沉在一種思想里了。遠遠的夜色里，隱隱可辨的大煙囪，咕吐咕吐的冒著煙，耳邊聽到礦上機器的嗡嗡聲，身后的車站上，一片雪亮的電燈光。棗莊礦區(qū)的電燈像夜空的星群一樣閃爍，四周地上的焦池，在噴著火苗，在這燈光和火苗之間，是濃厚的煙霧。這一切都是多么熟悉�。∷麄冸x開這里已經(jīng)兩年了，但這一切都仿佛是昨天才發(fā)生的一樣。在這兩年的斗爭過程中，他們嗅到的不是煤煙味，而是微山湖水的咸腥的氣味和湖邊的禾苗、青草的濕泥土味�，F(xiàn)在又嗅到這自小嗅慣的煤煙氣，感到多么親切�。�
東方已經(jīng)發(fā)白，已經(jīng)可以望到遠處敵人的崗哨了。他們慢慢的回到王強的家里，在堂屋里睡下。外邊不用放哨，王老頭已經(jīng)把屋門鎖上了。家人為他們擔心，想盡辦法來掩護他們，這已使他們很放心了，可是王強他們總還是很久睡不著。
白天，王老頭和老媽媽分頭出去，到各個隊員家里去秘密傳遞了消息。不久，小坡娘、彭亮娘和梅妮一塊來王強家串門了，林忠家和小山家住在車站上，也來了。王大爺蹲在大門外了望著外邊的動靜，王大娘就打開了堂屋門上的鎖，他們都見面了，不過談話聲都是那么低。
小坡和母親親熱的拉著呱，看到梅妮從彭亮身邊移過來，兩年不見，梅妮長高了，紅紅的臉蛋，一雙俊秀的眼睛，黑黑的頭發(fā)梳成一條扎紅絨繩的大辮子。雖然她是移過來看小坡了，可是臉上卻紅紅的露出少女的羞澀。自從開炭廠，彭亮家遇鬼子，梅妮搬到小坡家住了些時，他倆就很好了。以后小坡被捕，梅妮聽說，偷偷哭了半天。兩年不見了，兩個人都長大起來。乍見面，有好多話都憋在肚子里說不出。小坡先開口了：
"梅妮！你還好么？"
"有啥好的！"梅妮玩弄著衣角說。
"我們在外邊打游擊太好了……"小坡就談起微山湖、山里抗日根據(jù)地的情景，他倆蹲在屋角談得挺親熱。最后他對梅妮說：
"山里根據(jù)地太好了。那里也有很多女同志，會工作又會唱歌，聽說還有婦女當鄉(xiāng)長、當縣長的呢？我覺得你這么大了，不該蹲在這個鬼地方，還是到山里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參加工作吧，一個女青年在這里蹲著有個啥意思呢！你要愿意的話，我和亮哥商量一下，將來把你介紹到山里去受訓(xùn)。"
梅妮聽著小坡談到山里根據(jù)地的情形，不住的望著小坡的眼睛，點著頭。
天黑以后，他們偵察出有趟貨加車向西開，他們準備出發(fā)。梅妮突然跑來了，找到彭亮就說：
"哥哥，你帶我走吧！"
彭亮望著妹妹說："這哪能行呢！你是個女孩子家。""不！我今天一定跟你走。"
"我們今天有戰(zhàn)斗任務(wù)呀！你能扒火車？這不是女孩家干的活。"
梅妮說："小坡哥說山里婦女也能工作。"
彭亮轉(zhuǎn)望著小坡，小坡接上去說："亮哥，我的意見別讓梅妮再蹲在這兒了，年紀也不小了，生活在這敵偽據(jù)點里有什么好處呢？我覺得將來還是把她介紹到山里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她還可以參加工作進步。"
"那是以后的事呀！今天怎么能一道走呢？"
小坡便對梅妮說："你暫在家等著，現(xiàn)在山里正在反掃蕩，我們也有戰(zhàn)斗任務(wù)。以后你到小屯去找老周就行了，我和亮哥到那里囑托一下。"
"那等到什么時候呢？"梅妮迫不及待地問。
"半個月的時間，頂多一個月。我這次路過小屯，一定找老周把這事談妥了！你放心就是。"
梅妮呆呆的站在村邊，望著小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王強帶著隊員，伏在煤礦西南門外的一個小洼地里。車站有股鐵道通到礦里，運煤的火車常從這里進出。他向礦里望望，那里有機車上的探照燈光，不久，就有一列載重煤車開出來了。
他對著隊員們說："同志們，現(xiàn)在我們?nèi)w人員，馬上就要作這列車上的工作人員了！現(xiàn)在聽我的命令：彭亮帶一個隊員，作前邊車頭的司機；林忠?guī)б粋�隊員，作后邊車頭的司機；小坡、小山作掛鉤工人。我上守車，代行車長職務(wù)，大家要看我的紅綠燈行事，列車開往張莊后的六孔橋上停住。大家聽清了沒有？"
"聽清楚了！"
"那么，火車到了，馬上開始動作。"
隊員在黑影里沿著路基，南北一條線散開，因為上火車，不能擠在一起。當一個人扒上去時，這節(jié)車已經(jīng)跑過去好遠了，第二個、第三個就上不去，因此才分散開�；疖嚦鰪S向南開，先上車的人就得在北邊等。當他已上去時，車已經(jīng)走到第二個人等的地方了，第二個就扒上已空出的腳蹬。
運煤車轟轟的開過來了，由于掛的煤車過多，縱然列車另掛一個機車推行著，前邊的機車還是嘶嘶喳喳的像累得喘不過氣來似的。彭亮趴在道旁洼地的黑影里，閃過了機車探照燈光，便竄上路基，當機車喘著粗氣跑到他的身邊，他就一縱身上去了。另一隊員是從對面上來的，當他們端著短槍到了鍋爐前邊，才看到司機和司爐都是中國人，彭亮對開車工人說：
"弟兄們，又來麻煩你們了！這是為了打鬼子，不得不如此。不要害怕，我們是不傷害你們的。來！我替你開一會。"司機工人服從的離開司機座位，彭亮就坐到那里，扶住開車把手，把速度加快了。他回過頭望著司機工人，見工人臉上有點愁眉不展，就笑著說：
"你怕離開職守，后邊車長會怪罪你么？不要怕！車長和你一樣也作了俘虜了。后邊的車頭以及車上的人員都換上我們的人了。"
另一個隊友王友，用槍點著司爐，要他加速向鍋爐里送煤，火車轟轟隆隆的在前進。
前邊到站了，運煤車在一般車站是不停的，可是行車的速度要放慢。彭亮習(xí)慣的扒頭往后邊守車上望望，那里的綠燈并沒有搖動①，他知道這綠燈提在王強的手中，他并沒放慢速度。王友在機車口接過從站上送上來的路簽②，火車急駛過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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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司機路簽，該列車就不許通行。
②是慢開的信號。
站上接車的值班站長望著急駛而過的列車，對身旁的工作人員和鬼子警備隊交談?wù)f：
"這列車的司機準是個冒換鬼，怎么進站了，還開這么快呀！"
雖然，他略帶不滿的發(fā)了一陣議論，可是這列車總算已經(jīng)安全的通過了，仿佛它已盡到自己的職守。隨著列車遠去的轟轟聲，鬼子站長在打著呵欠，想到兩點鐘以后還有一列客車，他應(yīng)該抓緊這個空隙去睡一忽，就隨著站上的工作人員和警備隊到下處去休息了。
這鬼子站長萬萬想不到剛才通過他這一站的冒失的列車司機，就正是飛虎隊的隊員，而這飛虎隊員駕駛的列車，正是由他的手發(fā)給路簽，使他順利過站的。那些布滿站臺、戒備森嚴的鬼子警備隊，是那么殺氣騰騰的警衛(wèi)著車站和列車的安全，每當列車過站的時候，他們都全部持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作著立正姿勢，一排溜整齊的站在月臺上，肅然的凝視著駛過的列車，像要使車上的人看到，他們是那么忠于職守�？墒墙裢磉@列急駛而過的列車上，可以領(lǐng)會他們忠于職守和肅然起敬的姿態(tài)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所心驚膽怕的飛虎隊。是飛虎隊副大隊長王強帶著隊員所控制的列車從這里經(jīng)過，王強站在守車的黑影里，提著紅綠燈，對著站上的鬼子眨著小眼，嘴角露出譏諷的微笑。列車啌啌的巨大的聲響，仿佛是對站上戒備的鬼子發(fā)出一陣陣諷刺的笑聲。
彭亮駕駛著火車，在黑夜里前進�，F(xiàn)在他又坐在這行進著的機車的司機座上了。自從上次搞糧車以后，又好久沒有開車了。在那湖邊的殘酷斗爭里，他又是多么渴望著跳上火車，像現(xiàn)在這樣的開著火車飛駛�。∶慨斔麨榱送瓿蓱�(zhàn)斗任務(wù)而坐在這司機座上，眼望著前方，耳邊聽著呼呼的風聲，心就隨著列車的軋軋聲而歌唱起來了。打票車他開車，是為的消滅客車上的鬼子；搞糧食車他開車，是為的救濟春荒中的湖邊的人民；現(xiàn)在開這列車卻是為了配合山里反掃蕩的任務(wù)，把列車開到六孔橋，破壞列車和橋梁，截斷這條運兵線。按政委的計劃，他們今晚將使津浦干線和這臨棗支線的交通完全斷絕。這是多么使他興奮的事��！他雖然酷愛著機車，可是為了戰(zhàn)斗，他將帶著憤怒的心情，把火車開到預(yù)定地點去粉碎它。
由于戰(zhàn)斗任務(wù)的緊迫，使他每次開車的時間都是那么短暫。雖然時間那么短促，他卻都能充滿信心的感到說不出的振奮與愉快。在火車的軋軋聲里，他撫摸著機車上的零件在想：現(xiàn)在我開車是為了戰(zhàn)斗，不得不對敵人進行破壞；將來抗戰(zhàn)勝利了，火車都成為自己的了，到那時我一定要提意見去作一個司機，為和平建設(shè)而駕駛著列車前進。
"我一定要作一個司機，領(lǐng)導(dǎo)上會答應(yīng)的！"
聽著列車的軋軋聲，彭亮浸沉在自己的理想里，臉上現(xiàn)出勝利的微笑，不禁自語著。
彭亮駕駛著火車，在黑夜里前進，當過了張莊，到了六孔橋，他突然把火車放慢，火車在橋上發(fā)著當當?shù)穆曧懶羞M。機車剛一過橋，整個列車身還停在橋上，守車上發(fā)出紅燈，彭亮把車喳的一聲煞住。
彭亮對王友說："把這兩個工人兄弟帶下去吧！"
司機和司爐工人望著車外漆黑的夜，認為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發(fā)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對彭亮說：
"趕我們到哪里去呀！我們?yōu)楣碜娱_車，是被逼的啊，你們要把我們拉下去槍斃么？"
"不！"彭亮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們要你們下去，是因為留在車上沒有好處，一會你就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了�，F(xiàn)在你先下去吧！我們不會碰你一指頭的。"
王友帶他倆下去了，彭亮依然坐在司機座上，扒著車窗望著外邊。王友把開車工人帶到橋下的河灘上，河里沒有水，只是一片被山水沖下的石頭。他望著車后邊也都下來人了，王強帶著隊員，趕著四五個被下了槍的偽軍和兩三個鐵路工人，從守車上到這邊來了。在后邊機車上的林忠，叫另一個隊員也趕著司機和司爐工人過來，整個列車上的人員都被趕到河灘里集合。
王強叫隊員把鐵路工人帶向北邊遠處一個高地上停下。他也迎著夜風屹立在高地上，從這里可以俯視到鐵路上的一切。由于想到即將開始的戰(zhàn)斗行動，他頓時感到一陣緊張，小眼閃著火花，怒視著停在橋上的一整列火車，好像這一列車就是一整隊瘋狂的鬼子似的，激起了他一陣陣的憤怒。他現(xiàn)在已不是剛才提著紅綠燈，站在守車上的車長，而是要指揮隊員粉碎這列車和橋梁的戰(zhàn)斗指揮員了。他從腰里拔出了二十響，有力的發(fā)著戰(zhàn)斗的命令：
"開始行動！"
隨著他的語音，一支綠燈從高地慢慢舉起，他向機車上的彭亮和林忠發(fā)出了行動的信號。
就在這時候，列車前后的兩個機車嗚的吼了一聲，充當摘鉤手的小坡和小山提著紅綠燈，已經(jīng)跑到列車兩端的機車邊。小坡把掛在機車上的那節(jié)車皮的鐵鉤的鉤心提起來，從兩車之間退到路基上，按一般掛鉤工人的習(xí)慣，到這時應(yīng)該吹一聲銅哨子通知機車�？墒撬R下守車時，只從掛鉤工人手里接過紅綠燈，忘記要哨子，他這時只有吹著口哨來和司機聯(lián)系了。一聲口哨過后，小坡?lián)u著綠燈，機車喘了一陣粗氣，嗚的叫了一聲，彭亮開著機車離開整個列車，向西駛?cè)チ恕?
小坡回頭望著后邊的機車也離開列車，向東開走，就知道小山也把后邊的鉤摘了。他便飛跑下河灘，這時小山也跑過來，兩人一起向綠燈的高地急奔。他們一氣跑到小高地上坐下，小坡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遠處橋上的動靜。兩個機車離開了整個列車，向東西兩個方向轟轟的駛?cè)ァ?
"等著看熱鬧吧！"小坡歡樂的說，大家都緊張的屏住氣息，等著兩個機車的回轉(zhuǎn)。
彭亮把機車開出二里路外，他回頭望著北邊沙河岸上的高地，發(fā)出了紅燈，急忙把機車停住。他把開車把手扳了一下，機車又轟轟的向回開了。在這一剎那，彭亮的眼睛掃過機車里的機件，他用手撫摸著，這是一臺多么好的機車呀！從他學(xué)習(xí)開車那天起，他就熱愛著機車，對每一個零件都感到興趣，他平時愿意把它擦亮上油�？墒乾F(xiàn)在他要和這臺機車分別了，為了配合山里反掃蕩的緊急軍事任務(wù)，他要把它粉碎了。只見他把開車把手向最高的速度拉開，機車像發(fā)瘋似的搖晃著身子向回飛奔了。他離開司機座，出了車口，跳上腳踏板，就竄下去，一個筋斗滾到路基下。本來彭亮的跳車技術(shù)是很好的，可是由于機車開的太快，也不能不使他翻筋斗了。
當他從地上爬起來時，已失卻掌握的空機車飛駛著向六孔橋上的整列載煤車沖去，只見橋上火光一閃，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像沉雷樣震得地面亂動彈。接著橋那邊也閃著火光，又是一聲沉雷；原來林忠駕駛的那臺機車，從相反的方向也撞過來了。王強帶人到橋邊來，看到整列車的中間一段，已掉到橋下了。兩臺機車爬上了傾倒的車皮，歪倒在橋上，把橋砸塌了，受傷的機車，像兩匹將要斷氣的野獸，在不住的喘著。列車上的煤傾倒在橋上和河灘里，六孔橋，塌了三個孔。王強看看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就笑著說：
"夠鬼子修一個時期的！"便命令隊員們準備動身往回走。接著他對鐵路工人們說：
"你們怎么辦呢？你看火車是不能開了。你們愿意抗日的，就跟我們走，不愿走的就留下。你們拿主意吧！"
一個工人說："我們走了，家里的人呢？還在鬼子那里，不叫殺了，也得餓死！"
王強說："那么你們留下吧，我們要走了�？墒菓�(yīng)該警告你們，鬼子馬上就會來的，來了對你們不會有好處的，還是跑了吧！"
"跑到哪里去呢？還能不回家么！回家還不是一樣被逮住么？"一個工人哭喪著臉說。
王強沉思了一下，就眨著小眼說："就這樣吧！為了你們的安全起見，還是委屈你們一下吧。"接著他就命令小坡和小山：
"快用繩子把他們都捆起來，把嘴也用手巾堵上！"小坡和小山照著王強的吩咐辦了。王強再把隨身帶的標語貼到橋梁和撞壞的車皮上，就準備走了。臨走時，他對鐵路工人們說：
"這樣作，鬼子就不會疑心是你們干的了。他們問你們時，你們就說八路軍撞的就是了！那邊有標語為證。"
為了更使鬼子相信這行動是飛虎隊搞的，王強掄起手中的二十響向撞壞的機車身上"當當……"又找了許多窟窿眼，才走了。
他們連夜趕到小屯。彭亮、小坡和老周談了梅妮到山里受訓(xùn)的事，老周答應(yīng)可以辦；他們就回微山湖了。
王強見了老洪和李正，匯報了完成任務(wù)的情況，老洪說："昨天晚上，魯漢和申茂在韓莊一帶，巧妙的扒了一段鐵軌，使鬼子的一列兵車翻了車。"
在這一個短時間里，津浦干線和臨棗支線交通斷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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