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 第十七
宣秉字巨公，馮翊云陽人也。少修高節(jié)，顯名三輔。哀、平際，見王氏據(jù)權(quán)專政，侵削宗室，有逆亂萌，遂隱遁深山，州郡連召，常稱疾不仕。王莽為宰衡，辟命不應(yīng)。
[一]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征之，秉固稱疾病。更始即位，征為侍中。
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二]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三]會同并專席而坐故京師號曰“三獨坐”。明年，遷司隸校尉。務(wù)舉大綱，簡略苛細(xì)，百僚敬之。
[四]
注[一]周公為太宰，伊尹為阿衡，莽欲兼之，故以為號。
注[二]前書曰，御史中丞，秦官，秩千石，在殿中蘭臺，掌圖籍秘書，外督部刺史，內(nèi)領(lǐng)侍御史，糾察百寮。
注[三]續(xù)漢志曰“尚書令一人，千石，秦官。武帝用宦者，成帝用士人”也。
注[四]說文曰：“苛，細(xì)草也�！币杂�*(類)**[煩]*雜也。
秉性節(jié)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嘗幸其府舍，見而嘆曰：“楚國二龔，不如云陽宣巨公�！盵一]即賜布帛帳帷什物。[二]四年，拜大司徒司直。[三]所得祿奉，輒以收養(yǎng)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dān)石之儲。[四]六年，卒于官，帝敏惜之，除子彪為郎。[五]
注[一]二龔謂龔勝字君賓，龔舍字君倩，二人皆以清苦立節(jié)著名，事見前書。
注[二]周禮：“幕人，掌帷帟幄幕�！编嵭唬骸霸谂栽会�。”爾雅曰：“幬謂之帳�！避姺�，五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共其器物，故通謂生生之具為什物。
注[三]司直，武帝元狩五年置，比二千石，掌佐丞相舉不法。哀帝元壽二年，改丞相為大司徒中興因而不改，猶置司直。至建武十一年省司直，置長史一人，署諸曹事。
至二十七年，司徒又去“大”字。見前書及續(xù)漢書。
注[四]前書音義曰：“齊人名小罌為擔(dān)，今江淮人謂一石為一擔(dān)�！睋�(dān)音丁濫反。
注[五]東觀記曰，彪官至玄菟太守。
張湛字子孝，扶風(fēng)平陵人也。矜嚴(yán)好禮，動止有則，居處幽室，必自修整，雖遇妻子若嚴(yán)君焉。[一]及在鄉(xiāng)黨，詳言正色，[二]三輔以為儀表。[三]人或謂湛偽詐，湛聞而笑曰：“我誠詐也。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亦可乎？”
注[一]周易家人卦曰：“家人有嚴(yán)君*[焉]*，父母之謂也�！�
注[二]詳，審也。
注[三]儀，法也。表，正也。書曰：“儀表萬邦�！�
成哀閑，為二千石。王莽時，歷太守、都尉。
建武初，為左馮翊。在郡修典禮，設(shè)條教，政化大行。后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
[一]主簿進(jìn)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盵二]湛曰：“禮，下公門，軾輅馬。[三]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四]父母之國，所宜盡禮，何謂輕哉？”
[五]
注[一]告，請也。告歸謂請假歸。寺門即平陵縣門也。風(fēng)俗通曰：“寺者，嗣也。
理事之吏，嗣續(xù)于其中也�！�
注[二]郡守所居曰府。明府者，尊高之稱。前書韓延壽為東郡太守，門卒謂之明府，亦其義也。
注[三]輅，大也。君所居曰路寑，車曰輅車，馬曰輅馬。軾，車前橫木也。乘車必正立有所敬則撫軾，謂小俛也。禮記曰：“大夫士下公門，式輅馬。”鄭玄云：“所以廣敬�！�
注[四]論語之文也。鄭玄云“恂恂，恭順貌”也。
注[五]史記孔子謂門弟子曰：“魯，墳?zāi)顾�，父母之國也。”詩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也。
五年，拜光祿勛。[一]光武臨朝，或有惰容，湛輒陳諫其失。常乘白馬，帝每見湛，輒言“白馬生且復(fù)諫矣”。
注[一]前書光祿勛本名郎中令，秦官，武帝改焉，秩中二千石，掌大夫、郎中從官。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祿大夫，代王丹為太子太傅。及郭后廢，[一]因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二]故時人號曰中東門君。帝數(shù)存問賞賜。后大司徒戴涉被誅[三]帝強(qiáng)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四]因自陳疾篤，不能復(fù)任朝事，遂罷之。后數(shù)年，卒于家。
注[一]建武十七年廢。
注[二]漢官儀曰：“洛陽十二門，東面三門，最北門名上東門，次南曰中東門。
每門校尉一人，秩二千石；司馬一人，秩千石；候一人，秩六百石�！焙蛏�，蓋候之所居。
注[三]涉字叔平，冀州清河人也，坐所舉人盜金下獄。
注[四]溲，小便也。溲音所流反。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時，仕州郡。王莽時，連征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yǎng)志，好施周急。[一]每歲農(nóng)時，輒載酒肴于田閑，候勤者而勞之。[二]
其墯□者，恥不致丹，皆兼功自厲。[三]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輕黠游蕩廢業(yè)為患者輒曉其父兄，使黜責(zé)之。沒者則賻給，親自將護(hù)。其有遭喪憂者，輒待丹為辦，鄉(xiāng)鄰以為常。行之十余年，其化大洽，風(fēng)俗以篤。
注[一]周急謂周濟(jì)困急也�？鬃釉唬骸熬又芗辈焕^富。”
注[二]東觀記曰：“載酒肴，便于田頭大樹下飲食勸勉之，因留其余酒肴而去�！�
注[三]□與懶同，音力□反。
丹資性方絜，疾惡強(qiáng)豪。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關(guān)西之大俠也。[一]其友人喪親，遵為護(hù)喪事，賻助甚豐。丹乃懷縑一匹，陳之于主人前，曰：“如丹此縑，出自機(jī)杼�！�
遵聞而有臱色。自以知名，欲結(jié)交于丹，丹拒而不許。[二]
注[一]遵字孟公，杜陵人也。見前書。
注[二]東觀記曰：“更始時，遵為大司馬*[護(hù)軍]*，出使匈奴，過辭于丹。丹曰：‘俱遭反復(fù)，唯我二人為天所遺。今子當(dāng)之絕域，無以相贈，贈子以不拜�！煲径鴦e遵甚悅之�！�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guān)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麥*(一)**[二]*千斛。禹表丹領(lǐng)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后征為太子少傅。
時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征，遣子昱候于道。昱迎拜車下，丹下荅之。
昱曰：“家公欲與君結(jié)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
丹子有同門生喪親，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結(jié)侶將行，丹怒而撻之，[一]
令寄縑以祠焉。[二]或問其故。丹曰：“交道之難，未易言也。世稱管﹑鮑，次則
王﹑貢。[三]張﹑陳兇其終，蕭﹑朱隙其末，[四]故知全之者鮮矣�！睍r人服其言。
注[一]東觀記曰：“丹怒撻之五十�！�
注[二]東觀記曰：“寄帛二匹以祠焉�！�
注[三]史記曰：“管夷吾，潁上人。嘗與鮑叔牙游，叔牙知其賢。管仲貧困，嘗欺鮑叔牙鮑叔牙終善遇之。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鼻皶跫肿雨栘曈碜稚傥�，并瑯邪人也。二人相善，時人為之語：“王陽在位，貢禹彈冠。”言其趣舍同也。
注[四]張耳﹑陳余初為刎頸交，后構(gòu)隙。耳后為漢將兵，殺陳余于泜水之上。
蕭育字次君，朱博字子元，二人為友，著聞當(dāng)代，后有隙不終，故時以交為難。
并見前書。
客初有薦士于丹者，因選舉之，而后所舉者陷罪，丹坐以免。客臱懼自絕，而丹終無所言。尋復(fù)征為太子太傅，乃呼客謂曰：“子之自絕，何量丹之薄也？”不為設(shè)食以罰之相待如舊。其后遜位，卒于家。
王良字仲子，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xué)，習(xí)小夏侯尚書。[一]王莽時，寑病不仕，教授諸生千余人。
注[一]夏侯建，大夏侯勝之從兄子也。建受尚書于勝，號小夏侯。見前書。
建武二年，大司馬吳漢辟，大應(yīng)。三年，征拜諫議大夫，數(shù)有忠言，以禮進(jìn)止，朝廷敬之。遷沛郡太守。至蘄縣，稱病不之府，官屬皆隨就之，良遂上疾篤，乞骸骨，征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一]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逼拊唬骸版且��？噢�，無書�！盵二]恢乃下拜，嘆息而還，聞?wù)吣患沃?/p>
注[一]東觀記曰：“徒跣曳柴�！�
注[二]掾，即謂鮑恢，司徒之掾史也。言勞苦相過，更無書信。
后以病歸。一歲復(fù)征，至滎陽，疾篤不任進(jìn)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一]遂拒之。良臱，自后連征輒稱病。詔以玄纁聘之，遂不應(yīng)。后光武幸蘭陵，遣使者問良所苦疾，不能言對。
詔復(fù)其子孫邑中傜役，卒于家。
注[一]楊雄方言曰：“屑屑，不安也。秦﹑晉曰屑屑�！惫凹冊唬骸巴鶃砻��！�
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一]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二]公孫弘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三]事實未殊而譽(yù)毀別議。何也？
將體之與利之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yōu)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
然當(dāng)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jié)，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黄淙缓�！[四]張湛不屑矜?zhèn)沃V，斯不偽矣。[五]王丹難于交執(zhí)之道斯知交矣。
注[一]此言履行仁義，其事雖同，原其本心，真?zhèn)胃鳟�。利仁者謂心非好仁，但以行仁則于己有利故假借仁道以求利耳。若天性自然，體合仁義者，舉措云為，不期于體而冥然自合。禮記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畏罪者強(qiáng)仁�！�
與人同功，其仁未可知；與人同過，其仁則可知。
注[二]文子，魯卿季孫行父之謚也。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君子是以知季文子忠于公室。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事見左傳。
注[三]公孫弘，淄川人也。武帝時為丞相。汲黯曰：“弘以三公而身服布被，詐也�！笔乱娗皶�。
注[四]真?zhèn)沃畨蠹仁猓酥欧褚喈�。同言而信，謂體仁與利仁，二人同出言，而人信服其真者不信其偽者，則知信不由言，故言信在言前也。同令而行，意亦同也。
此皆子思子累德篇之言，故稱“語曰”。
注[五]屑猶介也。
杜林字伯山，扶風(fēng)茂陵人也。[一]父鄴，成哀閑為涼州刺史。林少好學(xué)沉深，家既多書又外氏張竦父子喜文采，[二]林從竦受學(xué)，博洽多聞，時稱通儒。[三]
注[一]案杜鄴傳，鄴本魏郡繁陽人也，武帝時徙茂陵。
注[二]鄴字子夏，祖父皆至郡守。鄴少孤。其母，張敞女也。鄴從敞子吉學(xué)，得其家書。竦即吉之子也。博學(xué)文雅過于敞。見前書。
注[三]風(fēng)俗通曰：“儒者，區(qū)也。言其區(qū)別古今，居則翫圣哲之詞，動則行典籍之道稽先王之制，立當(dāng)時之事，此通儒也。若能納而不能出，能言而不能行，講誦而已，無能往來，此俗儒也�！�
初為郡吏。王莽敗，盜賊起，林與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一]將細(xì)弱俱客河西。
道逢賊數(shù)千人，遂掠取財□，褫奪衣服，[二]拔刃向林等將欲殺之。冀仰曰：“愿一言而死。將軍知天神乎？[三]赤眉兵觽百萬，所向無前，而殘賊不道，卒至破敗。今將軍以數(shù)千之觽欲規(guī)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車，不畏天乎？”[四]賊遂釋之，俱免于難。
注[一]逡音七倫反。
注[二]褫，解也，音直紙反。
注[三]言知天道有神乎。
注[四]賈誼曰：“前車覆，后車誡�！痹娫唬骸安晃泛跆�，不媿乎人�！�
隗囂素聞林志節(jié)，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后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復(fù)欲令強(qiáng)起，遂稱篤。囂意雖相望，且欲優(yōu)容之，[一]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二]
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三]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biāo)�。”林雖拘于囂而終不屈節(jié)。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囂乃聽林持喪東歸。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楊賢于隴坻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乃嘆曰：“當(dāng)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
注[一]望猶恨也。東觀記曰：“林寄囂地，終不降志辱身，至簪蒿席草，不食其粟也。”
注[二]禮記曰：“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尚寬，砥礪廉隅，其規(guī)為有如此者�！�
注[三]史記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也。兄弟讓位，歸文王。后武王東伐紂，伯夷﹑叔齊扣馬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伐君，可謂仁乎？”武王平殷亂而二人恥之，義不食周粟，餓死于首陽山。
光武聞林已還三輔，乃征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jīng)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賜車馬衣被。髃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憚之。京師士大夫，咸推其博洽。[一]
注[一]東觀記曰：“林與馬援同鄉(xiāng)里，素相親厚。援從南方還，時林馬適死，援令子持馬一匹遺林曰：‘朋友有車馬之饋，可且以備乏�！质苤�。居數(shù)月，林遣子奉書曰：‘將軍內(nèi)施九族，外有賓客，望恩者多。林父子兩人食列卿祿，常有盈，今送錢五萬�！苤^子曰：‘人當(dāng)以此為法，是杜伯山所以勝我也。’”博，廣也。洽，篃也。言其所聞見廣大也。
河南鄭興﹑東海衛(wèi)宏等，皆長于古學(xué)。[一]興嘗師事劉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興等固諧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及宏見林，闇然而服。濟(jì)南徐巡，始師事宏后皆更受林學(xué)。林前于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
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炙菇�(jīng)將絕。何意東海衛(wèi)子﹑濟(jì)南徐生復(fù)能傳之，是道竟不墜于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wù)，然愿諸生無悔所學(xué)�！焙戛p巡益重之，于是古文遂行。
注[一]宏字敬仲，在儒林傳。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以為周郊后稷，漢當(dāng)祀堯。詔復(fù)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林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yè)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從林議。[一]
注[一]東觀記載林議曰：“當(dāng)今政卑易行，禮簡易從，人無愚智，思仰漢德�；鶚I(yè)特起不因緣堯。堯遠(yuǎn)于漢，人不曉信，言提其耳，終不說諭。后稷近周，人戶知之，又據(jù)以興，基由其祚。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宜如舊制，以解天下之惑�！�
后代王良為大司徒司直。林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歸之。十一年，司直官罷，以林代郭憲為光祿勛。內(nèi)奉宿衛(wèi)，外總?cè)穑琜一]周密敬慎選舉稱平。郎有好學(xué)者，輒見誘進(jìn)，朝夕滿堂。
注[一]三署，左右中郎將及五官中郎將，皆管郎官也。見續(xù)漢書。
十四年，髃臣上言：“古者肉刑嚴(yán)重，則人畏法令；今憲律輕薄，故奸軌不勝。
[一]宜增科禁，以防其源�！痹t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義節(jié)之風(fēng)損；法防繁多則茍免之行興。孔子曰：‘導(dǎo)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dǎo)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痆二]古之明王，深識遠(yuǎn)慮，動居其厚，不務(wù)多辟，周之五刑不過三千。[三]大漢初興，詳覽失得，故破矩為圓，□雕為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wǎng)[四]海內(nèi)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后，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五]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妨于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
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六]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钡蹚闹�。
注[一]左傳曰：“凡亂在外為奸，在內(nèi)為軌�！�
注[二]皆論語之言也。政謂禁令，刑謂刑罰。格，來也。言為政之法，初訓(xùn)導(dǎo)之以禁令若有違則整齊之以刑罰，則人但免罪而已，而無恥臱之心。若教導(dǎo)之以道德，整齊之以禮義則人皆有恥臱之心，且皆來服。
注[三]五刑謂墨﹑劓﹑剕﹑宮﹑大辟也。尚書呂刑篇曰：“五刑之屬三千�！�
注[四]史記曰：“漢興，破觚而為圜，□雕而為樸，號為網(wǎng)漏吞舟之魚�！滨喾揭�。老子曰：“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注[五]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鼻皶唬骸坝兴敬得蟠��！彼�，求也。
詆欺謂飾非成釁，非其本罪。
注[六]遁猶回避也。前書曰：“上下相匿，以文避法焉�！�
后皇太子強(qiáng)求乞自退，封東海王，故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從駕南巡狩。時諸王傅數(shù)被引命或多交游，不得應(yīng)詔；唯林守慎，有召必至。余人雖不見譴，而林特受賞賜又辭不敢受，帝益重之。[一]
注[一]東觀記曰：“王又以師數(shù)加饋遺，林不敢受，常辭以道上稟假有余，*(若)**[苦]*以車重，無所置之�！�
明年，代丁恭為少府。[一]二十二年，復(fù)為光祿勛。頃之，代朱浮為大司空，博雅多通稱為任職相。明年薨，帝親自臨喪送葬，除子喬為郎。詔曰：“公侯子孫，必復(fù)其始[二]賢者之后，宜宰城邑。其以喬為丹水長。”[三]
注[一]恭字子然，山陽人，在儒林傳。
注[二]左氏傳晉大夫辛廖之言。
注[三]丹水，縣，屬南陽。
論曰：夫威強(qiáng)以自御，力損則身危；飾詐以圖己，詐窮則道屈；而忠信篤敬，蠻貊行焉者誠以德之感物厚矣。[一]故趙孟懷忠，匹夫成其仁；[二]杜林行義，烈士假其命。易曰“人之所助者*(順)**[信]*”，有不誣矣。[三]
注[一]論語曰：“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弊�
[二]趙孟，晉大夫趙盾也。左傳曰：“晉靈公不君，趙盾驟諫之，靈公患焉，使鉏麑賊之。晨往，寑門辟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壁w盾遂得全。
論語曰：“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
注[三]易系辭曰：“天之所助者*(信)**[順]*，人之所助者*(順)**[信]*�！辈徽_，言必蒙天人之助也。
郭丹字少卿，南陽穰人也。父稚，成帝時為廬江太守，有清名。丹七歲而孤，小心孝順后母哀憐之，為鬻衣□，買產(chǎn)業(yè)。[一]后從師長安，買符入函谷關(guān)，[二]乃慨然嘆曰：“丹不乘使者車，終不出關(guān)�！盵三]既至京師，常為都講，諸儒咸敬重之。大司馬嚴(yán)尤請丹辭病不就。王莽又征之，遂與諸生逃于北地。
更始二年，三公舉丹賢能，征為諫議大夫，持節(jié)使歸南陽，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
有二年，果乘高車出關(guān)，如其志焉。
注[一]鬻，賣也。
注[二]符即繻也。前書音義曰：“舊出入關(guān)皆用傳。傳煩，因裂繻帛分持，后復(fù)出，合之以為符信�！辟I符，非真符也。東觀記曰“丹從宛人陳洮買入關(guān)符，既入關(guān)，封符乞人”也。
注[三]續(xù)漢志曰：“諸使車，皆朱班輪，四輻，赤衡軶�！�
更始敗，諸將悉歸光武，并獲封爵；丹獨保平氏不下，為更始發(fā)喪，衰绖盡哀。
[一]建武二年，遂潛逃去，敝衣閑行，涉歷險阻，求謁更始妻子，奉還節(jié)傳，因歸鄉(xiāng)里。太守杜詩請為功曹，丹薦鄉(xiāng)人長者自代而去。詩乃嘆曰：“昔明王興化，卿士讓位[二]今功曹推賢，可謂至德�！跻缘な戮幨瘘S堂，以為后法�！盵三]
注[一]喪服斬衰裳，上曰衰，下曰裳。麻在首要皆曰绖。首绖象緇布冠，要绖象大帶。绖之言實，衰之言摧，明中實摧痛也。平氏，縣名，屬南陽郡。
注[二]毛萇詩傳曰：“虞﹑芮之君爭田，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zhì)焉？’乃相與朝周。至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君乃臱而退�！�
注[三]黃堂，大守之廳事。
十三年，大司馬吳漢辟舉高第，再遷并州牧，有清平稱。轉(zhuǎn)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永平三年，代李欣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伋齊名相善。
明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據(jù)，策免。五年，卒于家，時年八十七。以河南尹范遷有清行代為司徒。
遷字子廬，沛國人，初為漁陽太守，以智略安邊，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輔，有宅數(shù)畝田不過一頃，復(fù)推與兄子。其妻嘗謂曰：“君有四子而無立錐之地，[一]可余奉祿以為后世業(yè)�！边w曰：“吾備位大臣而蓄財求利，何以示后世！”
在位四年薨，家無擔(dān)石焉。
注[一]史記楚優(yōu)孟曰：“孫叔敖子無立錐之地�！�
后顯宗因朝會問髃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劉匡對曰：“昔孫叔敖相楚，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孫竟蒙寑丘之封。[一]丹出典州郡，入為三公，而家無遺產(chǎn)，子孫困匱�！�
帝乃下南陽訪求其嗣。長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濟(jì)，趙相。
注[一]孫叔敖，楚莊王之相也，期思縣人。史記曰，楚之處士虞丘相進(jìn)之，相楚，上下和合，吏無奸邪，遂霸諸侯。呂覽曰：“叔敖將死，戒其子曰：‘王數(shù)封我矣，吾不受也。我死，王則封汝，必?zé)o受利地。楚越之閑有寑丘者，此其地不利而名甚惡，可長有者唯此也。’孫叔敖死，王以美地封其子，其子辭，請寑丘，至今不失�！睂�丘，縣名，后漢改為固始，今光州固始縣也，有孫叔敖祠焉。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也。初為郡吏，[一]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諂稱太守功德。[二]良于下坐勃然進(jìn)曰：“望佞邪之人，欺諂無狀，愿勿受其觴。”
[三]太守斂容而止。燕罷，轉(zhuǎn)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jìn)，終不肯謁。
注[一]東觀記曰良為郡議曹掾。
注[二]東觀記曰：“王望言曰：‘齊郡敗亂，遭離盜賊，不聞雞鳴犬吠之音。明府
視事五年，土地開辟，盜賊滅息，五谷豐熟，家給人足。今日歲首，請上雅壽�！蚴方苑Q萬歲�！�
注[三]東觀記曰“良時跪曰：‘門下掾佞諂，明府勿受其觴。盜賊未盡，人庶困乏。
今良曹掾，尚無藳。’望曰：‘議曹惰窳，自無藳，寧足為不家給人足邪？’太守曰：‘此生言是�！n良鰒魚百枚”也。
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署為西曹。蒼甚相敬愛，上疏薦良曰：“臣聞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吳良，資質(zhì)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jié)；[一]又治尚書，學(xué)通師法，[二]經(jīng)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wèi)以輔圣政。臣蒼榮寵絕矣，憂責(zé)深大，[三]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于臧文竊位之罪[四]敢秉愚瞽，犯冒嚴(yán)禁�！憋@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見良，須發(fā)皓然，衣冠甚偉夫薦賢助國，宰相之職，蕭何舉韓信，設(shè)□而拜，不復(fù)考試。[五]今以良為議郎。”
注[一]言雖耆耄，志節(jié)不衰。
注[二]東觀記曰：“良習(xí)大夏侯尚書�！�
注[三]絕猶極也。
注[四]公叔文子，衛(wèi)大夫公孫拔之謚也。文子家臣名僎，操行與文子同，文子乃升進(jìn)之于公與之同為大夫。臧文仲，魯大夫臧孫辰也。時柳下惠為士師，文仲知其賢而不進(jìn)達(dá)之孔子譏之曰：“臧文仲其竊位者歟！知柳下之賢而不與立�！笔虏⒁娬撜Z也。
注[五]蕭何薦韓信于高祖曰：“陛下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者�！睗h王于是設(shè)
□場，拜信為大將軍。見前書。
永平中，車駕近出，而信陽侯陰就干突禁衛(wèi)，車府令徐匡鉤就車，收御者送獄。
[一]詔書譴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陽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輿，無人臣禮，為大不敬。匡執(zhí)法守正，反下于理，臣恐圣化由是而□。”[二]帝雖赦匡，猶左轉(zhuǎn)良為即丘長。[三]
后遷司徒長史。[四]每處大議，輒據(jù)經(jīng)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yù)。[五]后坐事免。
復(fù)拜議郎，卒于官。
注[一]鉤，留也。
注[二]□，廢也。
注[三]即丘，縣名，屬東海郡，即左氏傳之祝丘也，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東南。
注[四]哀帝改丞相為大司徒，司直仍舊，中興因之不改。建武十一年省司直，置長史。
注[五]希猶瞻望也。
承宮字少子，[一]瑯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歲為人牧豕。鄉(xiāng)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經(jīng)授諸生數(shù)百人宮過息廬下，樂其業(yè)，因就聽經(jīng)，遂請留門下，[二]為諸生拾薪。執(zhí)
苦數(shù)年，勤學(xué)不倦。[三]經(jīng)典既明，乃歸家教授。遭天下喪亂，遂將諸生避地漢中，后與妻子之蒙陰山[四]肆力耕種。禾黍?qū)⑹�，人有認(rèn)之者，宮不與計，推之而去，由是顯名。三府更辟，皆不應(yīng)。[五]
注[一]世本承姓，衛(wèi)大夫成叔承之后也。
注[二]續(xù)漢書曰：“宮過徐子盛，好之，因棄其豬而留聽經(jīng)。豬主怪其不還，求索得宮欲笞之。門下生共禁止，因留之�！�
注[三]續(xù)漢書曰：“宮嘗出行，得虎所殺鹿，持歸，肉分門下，取皮上師，師不受，宮因棄之。人問其故，宮曰：‘既已與人，義不可復(fù)取�！弊四]蒙陰，縣名，屬太山郡有蒙山，在今沂州新泰縣東南。
注[五]三府謂太尉﹑司徒﹑司空府。
永平中，征詣公車。車駕臨辟雍，召宮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shù)納忠言，陳政，論議切箻朝臣憚其節(jié)，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宮，顯宗□自整飾，宮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者也。臣狀丑，不可以示遠(yuǎn)，宜選有威容者。”[一]
帝乃以大鴻臚魏應(yīng)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肅宗曪嘆，賜以頉地。妻上書乞歸葬鄉(xiāng)里，復(fù)賜錢三十萬。[二]
注[一]續(xù)漢書曰：“夷狄聞臣虛稱，故欲見臣。臣丑陋形寑，不如選長大有威容者示之也�！�
注[二]續(xù)漢書曰：“宮子疊，官至濟(jì)陰太守。”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一]頗受禮遺，均數(shù)諫止，不聽。
即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fù)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毙指衅溲�。遂為廉絜。均好義篤實，養(yǎng)寡嫂孤兒，恩禮敦至。[二]常稱病家廷，不應(yīng)州郡辟召�？⒂刂轮�，使縣令譎將詣門，[三]既至，卒不能屈。均于是客于濮陽。[四]
注[一]東觀記曰：“兄仲，為縣游徼。”
注[二]東觀記曰：“均失兄，養(yǎng)孤兄子甚篤，已冠娶，出令別居，并門，盡推財與之使得一尊其母，然后隨護(hù)視振給之。”
注[三]譎，詐也。
注[四]濮陽，今濮州縣。
建初三年，司徒鮑昱辟之，后舉直言，并不詣。六年，公車特征，再遷尚書，數(shù)納忠言肅宗敬重之。后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賜以衣冠。[一]
注[一]東觀記曰：“均遣子英奉章詣闕，詔召見英，問均所苦，賜以冠幘錢布。”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曰：[一]“議郎鄭均，束修安貧，恭儉節(jié)整，前在機(jī)密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黃發(fā)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征辭病，淳絜之風(fēng)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二]其賜均﹑義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盵三]明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賜尚書祿以終其身[四]故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永元中，卒于家。
注[一]以毛義廬江人，鄭均東平人，故告二郡守相也。
注[二]章，明也。吉，善也。言為天子當(dāng)明顯其有常德者，優(yōu)其稟餼，則政之善也。
尚書咎繇□之言。
注[三]東觀記曰：“賜羊一頭，酒二斗，終其身�！眴栠z賢良，必以八月，諸物老成故順其時氣助養(yǎng)育之也。故月令“仲秋之月養(yǎng)衰老，授幾杖，行糜粥飲食”，鄭玄
注云“助老氣也”。
注[四]續(xù)漢志曰：“尚書秩六百石，祿每月七十石�！�
趙典字仲經(jīng)，蜀郡成都人也。父戒，為太尉，[一]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
典少篤行隱約，[二]博學(xué)經(jīng)書，弟子自遠(yuǎn)方至。[三]建和初，四府表薦，[四]征拜議郎，侍講禁內(nèi)，再遷為侍中。時帝欲廣開鴻池，典諫曰：“鴻池泛溉，已且百頃猶復(fù)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約己，遵孝文之愛人也�！钡奂{其言而止。[五]
注[一]謝承書曰：“典，太尉戒之叔子也。”
注[二]隱猶靜也。約，儉也。
注[三]謝承書曰：“典學(xué)孔子七經(jīng)﹑河圖﹑洛書，內(nèi)外蓺術(shù)，靡不貫綜，受業(yè)者百有余人�！�
注[四]四府，太尉﹑司徒﹑司空﹑大將軍府也。謝承書曰：“典性明達(dá)，志節(jié)清亮。
益州舉茂才，以病辭，太尉黃瓊﹑胡廣舉有道﹑方正，皆不應(yīng)�；傅酃囌�，對策為諸儒之表。”
注[五]墨子曰：“堯舜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飯土簋﹑歠土铏糲粱之飯，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笔羌s己也。文帝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曰直百金。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chǎn)，何以臺為！”宮室苑囿無所增益，有不便輒□以利人，是愛人也。
父卒，襲封。出為弘農(nóng)太守，轉(zhuǎn)右扶風(fēng)。公事去官，征拜城門校尉，轉(zhuǎn)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zhuǎn)大鴻臚。時恩澤諸侯以無勞受封，髃臣不悅而莫敢諫，典獨奏曰：“夫無功而賞勞者不勸，上忝下辱，亂象干度。[一]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二]宜一切削免爵土以存舊典�！钡鄄粡�。頃之，轉(zhuǎn)太仆，遷太常。
朝廷每有災(zāi)異疑議，輒諮問之。[三]典據(jù)經(jīng)正對，無所曲折。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之貧者。后以諫爭違旨，免官就國。
注[一]左傳曰：“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zāi)，故政不可不慎。務(wù)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人，三曰從時�！鼻皶�，成帝時，同日封王氏五侯，其日，天氣赤黃霧四塞。哀帝封丁﹑傅日亦然。是不用善人，則亂象干度。
注[二]史記功臣侯表曰：“高祖與功臣約曰：‘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不如是，天下共擊之�！弊三]謝承書曰“天子宗典道懿，尊為國師，位特進(jìn)。七為列卿，寑布被食用瓦器”也。
會帝崩，時禁藩國諸侯不得奔吊，典慨然曰：“身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一]且鳥烏反哺報德，況于士邪！”[二]遂解印綬符策付縣，而馳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并執(zhí)處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義，表請以租自贖，詔書許之。再遷長樂少府﹑衛(wèi)尉。
公卿復(fù)表典篤學(xué)博聞，宜備國師。會病卒，[三]使者吊祠。竇太后復(fù)遣使兼贈印綬，謚曰獻(xiàn)侯。
注[一]褐，織毛布之衣，貧者所服。
注[二]小爾雅曰：“純黑而反哺者謂之烏�！贝呵镌唬骸盀酰ⅧB也�！�
注[三]謝承書曰：“靈帝即位，典與竇武﹑王暢﹑陳蕃等謀共誅中常侍曹節(jié)﹑侯覽
﹑趙忠等，皆下獄自殺。”不言病卒。
典兄子謙，謙弟溫，相繼為三公。
謙字彥信，初平元年，代黃琬為太尉。獻(xiàn)帝遷都長安，以謙行車騎將軍，為前置。
明年病罷。復(fù)為司隸校尉。車師王侍子為董卓所愛，數(shù)犯法，謙收殺之。
卓大怒，殺都官從事，而素敬憚謙，故不加罪。轉(zhuǎn)為前將軍，遣擊白波賊，有功，封郫侯。[一]李傕殺司徒王允，復(fù)代允為司徒，數(shù)月病免，拜尚書令。是年卒，謚曰忠侯。
注[一]郫音盤眉反。
溫字子柔，初為京兆*(郡)*丞，[一]嘆曰：“大丈夫當(dāng)雄飛，安能雌伏！”遂棄官去。遭歲大饑，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余人。獻(xiàn)帝西遷都，為侍中，同輿輦至長安，封江南亭侯，代楊彪為司空，免，頃之，復(fù)為司徒，錄尚書事。
注[一]前書，三輔丞，武帝元鼎四年置，秩六百石。
時李傕與郭汜相攻，傕遂虜掠禁省，劫帝幸北塢，外內(nèi)隔絕。傕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nèi)溫于塢中，又欲移乘輿于黃白城。溫與傕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讎，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一]人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fù)欲移轉(zhuǎn)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dá)也。
于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兇。[二]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眰啻笈踩藲�。*(董卓)**[李傕]*從弟應(yīng)，溫故掾也，諫之?dāng)?shù)日，乃獲免。
注[一]睚眥，解見竇融傳。三十斤為鈞，言其重。
注[二]滅，沒也。周易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兇。”王弼曰：“處大過之極，過之甚者也。涉難過甚，故至于滅頂，兇也。”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辟司空曹操子丕為掾，操怒，奏溫辟*(忠)*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jù)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一]宮由德?lián)P。
大儀鵠發(fā)，見表憲王。[二]少卿志仕，終乘高箱。
注[一]謂棄郡奔喪，以租贖罪也。
注[二]鵠發(fā)，白發(fā)。
校勘記
九二七頁四行常稱疾不仕按：汲本“稱疾”作“寢疾”。
九二七頁一一行以喻*(類)**[煩]*雜也據(jù)汲本、殿本改。
九二八頁一行即賜布帛帳帷什物按：刊誤謂“帳帷”當(dāng)作“帷帳”，注文先解帷，后解帳，是其次矣。
九二八頁二行帝敏惜之刊誤謂“敏”當(dāng)作“愍”。今按：校補(bǔ)引錢大昭說，謂敏與閔古字通。又謂前書人表“宋愍公”，徐干中論作“敏公”，是敏亦與愍通，皆不須改字。
九二八頁一三行家人有嚴(yán)君*[焉]*據(jù)汲本、殿本補(bǔ)。
九三一頁八行更始時遵為大司馬*[護(hù)軍]*據(jù)聚珍本東觀記補(bǔ)，與前書陳遵傳合。
九三一頁一０行上麥*(一)**[二]*千斛據(jù)汲本、殿本改。
九三二頁一二行王莽時寑病不仕按：殿本“寑”作“稱”。
九三三頁一一行遣使者問良所苦疾按：汲本、殿本“苦疾”作“疾苦”。
九三五頁一四行不畏乎天不媿乎人按：汲本、殿本兩“乎”字并作“于”。
九三五頁一五行以為持書平按：刊誤謂案文多一“平”字。蓋舊作“治書”，讀者以平音治字章懷已改作“持”，后人又妄留“平”字也。
九三七頁一行雖遭難困按：汲本、殿本“難”作“艱”。
九三七頁八行后稷近周人戶知之又據(jù)以興基由其祚汲本、殿本“戶”作“所”。
按：校補(bǔ)謂原文作“后稷近周，民戶知之。世據(jù)以興，基由其祚”，東觀記及續(xù)志
注所引并同�！皯簟弊鳌八�，乃字之斗�！懊瘛备摹叭恕�，“世”改“又”，則避太宗諱也。
九三九頁二行*(若)**[苦]*以車重?fù)?jù)校補(bǔ)改，與東觀記合。
九三九頁一一行人之所助者*(順)**[信]*據(jù)易系辭改。
九四０頁一行天之所助者*(信)**[順]*人之所助者*(順)**[信]*據(jù)易系辭改。
九四０頁九行陳洮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御覽、六帖引東觀記“洮”皆作“兆”。
九四一頁一一行遷字子廬集解引何焯說，謂漢官儀作“子閭”。今按：明帝紀(jì)注引
漢官儀作“子閭”。
九四三頁四行懼于臧文竊位之罪按：王先謙謂懼于文義未安，疑“于”當(dāng)作“干”，或“干”誤寫為“于”，后人改作“于”耳。“竊慕”與“懼干”正相對為文。
九四三頁一四行信陽侯陰就錢大昭謂陰興傳作“新陽侯”，新信古字通。按：校補(bǔ)
謂馮衍傳仍作“新陽侯”，又后紀(jì)亦作“新陽侯世子陰豐”，注同，今安徽太和縣西北有信陽城則新陽固即信陽矣。
九四四頁一一行后與妻子之蒙陰山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作“華陰山”，或?qū)m從漢中之華陰也。
九四五頁八行數(shù)納忠言陳政論議切箻集解引何焯說，謂“政”下當(dāng)有脫文。今按：“陳政”二字疑衍。東觀記作“數(shù)納忠諫，論議切直”，無“陳政”二字，可證也。
九四六頁五行養(yǎng)孤兄子按：汲本、殿本并作“養(yǎng)孤兒兄子”，聚珍本東觀記同。
校補(bǔ)謂鮑永傳“悉財產(chǎn)與孤弟子”，此直當(dāng)作“孤兄子”，“兒”字乃涉下“兄”字誤衍也。
九四八頁一三行且鳥烏反哺報德按：汲本、殿本“鳥烏”作“烏鳥”，誤。
九四九頁一行竇太后復(fù)遣使兼贈印綬按：李慈銘謂“兼”蓋是“策”字之誤。
九四九頁六行以謙行車騎將軍刊誤謂案文少一“事”字。今按：范書凡書行某某事
往往省一“事”字，非必脫文也。
九四九頁九行謚曰忠侯按：李慈銘謂華陽國志作“惠侯”。
九四九頁一一行初為京兆*(郡)*丞校補(bǔ)引錢大昭說，謂京兆兩漢皆不稱郡，此“郡”字衍。今據(jù)刪。
九五０頁五行*(董卓)**[李傕]*從弟應(yīng)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jì)云李傕從弟。
王先謙謂“董卓”二字實傳寫之誤。今據(jù)改。
九五０頁一０行奏溫辟*(忠)*臣子弟集解引何焯說，謂“忠”字衍。張森楷�？庇�
謂魏志文帝紀(jì)注引獻(xiàn)帝起居注無“忠”字，何說有本。今據(jù)刪。
九五０頁一四行謂棄郡奔喪按：校補(bǔ)謂“郡”當(dāng)作“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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