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劉表列傳 第六十四下
*紹子譚*
譚自稱車騎將軍,出軍黎陽。尚少與其兵,而使逢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逢紀。
曹操度河攻譚,譚告急于尚,尚乃留審配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于黎陽。
自九月至明年二月,大戰(zhàn)城下,[一]譚、尚敗退。操將圍之,乃夜遁還鄴。操進軍,尚逆擊破操,操軍還許,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而不許,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此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后者,皆是審配之所構也。”譚然之。遂引兵攻尚,戰(zhàn)于外門。[二]譚敗,乃引兵還南皮。[三]
注[一]郭緣生述征記曰:“黎陽城西袁譚城,城南又有一城,是曹公攻譚之所筑。”
注[二]郛郭之門。
注[三]南皮,今滄州縣也。章武有北皮亭,故此曰南皮。
別駕王修率吏人自青州往救譚,譚還欲更攻尚,問修曰:“計將安出?”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若’,如是者可乎?夫□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屬有讒人交□其閑,以求一朝之利,愿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御四方,可橫行于天下。”譚不從。尚復自將攻譚,譚戰(zhàn)大敗,嬰城固守。[一]尚圍之急,譚奔平原,而遣潁川辛毗詣曹操請救。[二]
注[一]前書蒯通曰:“必將嬰城固守!币袅x曰:“嬰謂以城自繞也!
注[二]魏志曰:“辛毗,潁川陽翟人也。譚使毗詣太祖求和,毗見太祖致譚意。
太祖悅,謂毗曰:‘譚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
*(言)*當論其埶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閑其閑,乃謂天下可定于己也。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眲⒈硪詴G譚曰:天降災害,禍難殷流,初交殊族,卒成同盟,使王室震蕩,彝倫攸斁。[一]是以智達之士莫不痛心入骨,傷時人不能相忍也。然孤與太公,志同愿等,[二]雖楚魏絕邈,山河迥遠,[三]戮力乃心,共銟王室,[四]使非族不干吾盟,異類不絕吾好此孤與太公無貳之所致也。功績未卒,太公殂隕,賢胤承統(tǒng),以繼洪業(yè)。宣奕世之德履丕顯之祚,[五]摧嚴敵于鄴都,揚休烈于朔土,顧定疆宇,虎視河外,凡我同盟莫不景附。何悟青蠅飛于竿旌,無忌游于二壘,[六]使股肱分成二體,匈膂絕為異身。初聞此問,尚謂不然,定聞信來,乃知閼伯、實沈之忿已成,□親即讎之計已決,[七]旃□交于中原,暴尸累于城下。聞之哽咽,若存若亡。昔三王、五伯,下及戰(zhàn)國,君臣相弒,父子相殺,兄弟相殘,親戚相滅,蓋時有之。然或欲以成王業(yè),[八]或欲以定霸功[九]皆所謂逆取順守,而徼富強于一世也。
未有□親即異,兀其根本,而能全于長世者也。
注[一]左傳曰:“震蕩播越。”書曰:“彝倫攸斁。”彝,常也。倫,理也。攸,所也。斁,敗也。
注[二]言太公者尊之,謂紹也。
注[三]楚,荊州也。魏,冀州也。
注[四]左傳曰:“同好惡,銟王室!倍蓬A曰:“銟,助也。”
注[五]奕,重也,國語曰“奕代載德”。
注[六]詩小雅曰:“營營青蠅,止于榛。讒人罔極,構我二人!笔酚,費無忌得寵于楚平王為太子建少傅,無寵于太子,日夜讒太子于王,欲誅太子。太子亡奔宋。
左傳作“無極”。竿旌、二壘者,謂譚、尚也。
注[七]左傳子產曰:“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
注[八]若周公誅管、蔡之類。
注[九]若齊桓公殺子糾也。
昔齊襄公報九世之讎,[一]士□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義,君子稱其信。
夫伯游之恨于齊,未若太公之忿于曹也;宣子之臣承業(yè),未若仁君之繼統(tǒng)也。[二]且君子違難不適讎國,交絕不出惡聲,[三]況忘先人之讎,□親戚之好,而為萬世之戒遺同盟之恥哉!蠻夷戎狄將有誚讓之言,況我族類,而不痛心邪!
注[一]公羊傳曰:“紀侯大去其國。大去者何?滅之也。孰滅之也?齊滅之。曷為
不言齊滅之?為襄公諱也。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于襄公?復讎也。何讎爾?遠祖也。哀公烹于周,紀侯譖之。遠祖者幾代?九代矣!笔酚浽,紀侯譖齊哀公于周周夷王烹哀公。其弟靜立,是為胡公。弟獻公立,子武公立,子厲公立,子文公立子成公立,子莊公立,子厘公立,子襄公八年,紀遷去其邑,是為九代也。
注[二]荀偃,晉大夫也。左傳曰,荀偃將中軍,士□佐之,伐齊。濟河,病目出,及卒,而視不可唅。欒盈曰:“其為未卒事于齊故也?”士□撫之曰:“主茍終,所不嗣事于齊有如河!”乃瞑受含。伯游,荀偃字也。宣子即士□也,士燮之子,士會之孫。
注[三]左傳曰,公山不狃曰:“君子違難不適讎國!倍蓬A曰:“違,奔亡也!
史記樂毅遺燕惠王書曰:“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
夫欲立竹帛于當時,全宗祀于一世,豈宜同生分謗,爭校得失乎?若冀州有不弟之毝[一]無臱順之節(jié),仁君當降志辱身,以濟事為務。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
亦為高義邪?今仁君見憎于夫人,未若鄭莊之于姜氏;昆弟之嫌,未若重華之于象敖。
然莊公卒崇大隧之樂,象敖終受有鼻之封。愿捐□百痾,追攝舊義,復為母子昆弟如初。[二]今整勒士馬,瞻望鵠立。
注[一]左傳曰:“段不弟,故不言弟!
注[二]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遂惡之,愛叔段欲立之,武公弗許。及莊公立,姜氏為請京,使居之。段繕甲兵,將襲鄭,夫人將啟之。莊公遂寘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既而悔之。潁考叔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從之。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苯龆x:“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彼鞛槟缸尤绯。事見左傳。史記曰,舜名重華。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生象。瞽叟愛后妻子常欲殺舜。舜踐帝位,封弟象為諸侯。孟子曰:“象至不仁,封諸有鼻。
仁人之于其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北菄谟乐轄I道縣北,今猶謂之鼻亭。
又與尚書諫之,并不從。[一]
注[一]魏氏春秋載表遺尚書曰:“知變起辛、郭,禍結同生,追閼伯、實沈之蹤,忘常棣死喪之義,親尋干戈,僵尸流血,聞之哽咽,若存若亡。昔軒轅有涿鹿之戰(zhàn),周公有商、奄之師,皆所以翦除穢害而定王業(yè),非強弱之爭,喜怒之忿也。故雖滅親不尤,誅兄不傷。今二君初承洪業(yè),纂繼前軌,進有國家傾危之慮,退有先公遺恨之負。當唯曹是務唯國是康。何者?金木水火剛柔相濟,然后克得其和,能為人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數弘廣,綽然有余,當以大苞小,以優(yōu)容劣,先除曹操,以平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議曲直之評,不亦善乎!若留神遠圖,克己復禮,當振旅長驅,共銟王室。若迷而不返,遵而無改,則胡夷將有誚讓之言,況我同盟,復能戮力仁君之役哉!此韓盧、東郭自困于前,而遺田父之獲者也。憤躍鶴望,冀聞和同之聲。若其泰也則袁族其與漢升降乎!如其否也,則同盟永無望矣!北矶䲡⒁娡豸蛹
曹操遂還救譚,十月至黎陽。尚聞操度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氏譚復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以子整娉譚女以安之,[一]
而引軍還。
注[一]魏志曰,整建安二十二年封郿侯,二十三年薨,無子。黃初二年,追進爵,謚曰戴公。
九年三月,尚使審配守鄴,復攻譚于平原。配獻書于譚曰:“配聞良藥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便于行。[一]愿將軍緩心抑怒,終省愚辭。蓋春秋之義,國君死社稷,忠臣死君命。[二]茍圖危宗廟,剝亂國家,親簄一也。[三]是以周公垂涕以
*(斃)**[蔽]*管、蔡之獄,[四]季友歔欷而行叔牙之誅。[五]何則?義重人輕事不獲已故也。昔先公廢黜將軍以續(xù)賢兄,立我將軍以為嫡嗣,上告祖靈下書譜牒,海內遠近,誰不備聞!何意兇臣郭圖,妄畫蛇足,[六]曲辭諂媚,交亂懿親。至令將軍忘孝友之仁,襲閼、沉之夡,放兵鈔突,屠城殺吏,冤魂痛于幽冥,創(chuàng)痍被于草棘。又乃圖獲鄴城,許賞賜秦胡,其財物婦女,豫有分數。又云:‘孤雖有老母趣使身體完具而已!劥搜哉,莫不悼心揮涕,使太夫人憂哀憤隔,我州君臣監(jiān)寐悲嘆。誠拱默以聽執(zhí)事之圖,則懼違春秋死命之節(jié),詒太夫人不測之患,損先公不世之業(yè)。我將軍辭不獲命,以及館陶之役。[七]伏惟將軍至孝蒸蒸,發(fā)于岐嶷,友于之性,生于自然,章之以聰明,行之以敏達,覽古今之舉措,鷪興敗之征符,輕榮財于糞土,貴名*(高)**[位]*于丘岳。何意奄然迷沉,墮賢哲之操,[八]積怨肆忿,取破家之禍!翹企延頸待望讎敵,委慈親于虎狼之牙,以逞一朝之志,豈不痛哉!若乃天啟尊心革圖易慮,則我將軍匍匐悲號于將軍股掌之上,配等亦當□躬布體以聽斧锧之刑。如又不悛,禍將及之。愿熟詳吉兇,以賜環(huán)玦!盵九]譚不納。
注[一]孔子家語曰:“忠言逆耳而利于行!
注[二]左傳晏嬰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又晉解楊曰:“受命以出有死無隕。死而成命,臣之祿也!
注[三]左傳曰“天實剝亂”也。
注[四]左傳曰,鄭子太叔曰:“周公殺管叔,放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
注[五]公羊傳曰:“公子牙卒。何以不稱弟?殺也,為季子諱殺也。莊公病,叔牙曰:‘魯一生一及,君以知之。慶父存也。’季子曰:‘夫何敢?是將為亂!’和藥而飲之曰:‘公子從吾言而飲此,則可以無為天下戮笑,必有后于魯國。’誅不避兄弟,君臣之義也!
注[六]戰(zhàn)國策曰:“楚有祠者,賜其舍人酒一潖,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余請各畫地為蛇,先成者飲酒。’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乃左手持酒,右手畫蛇曰:‘吾能為之足。’未成,一人蛇成,奪其潖,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為
足?’遂飲酒。為蛇足者終亡其酒!
注[七]詒,遺也。不世猶言非常也。獻帝春秋曰:“譚尚遂尋干戈,以相征討。
譚軍不利,保于平原,尚乃軍于館陶。譚擊之敗,尚走保險。譚追攻之,尚設奇伏大破譚軍僵尸流血不可勝計。譚走還平原。”
注[八]墮音許規(guī)反。
注[九]孫卿子曰:“絕人以玦,反人以環(huán)!
曹操因此進攻鄴,審配將馮*(札)**[禮]*為內應,開突門內操兵三百余人。[一]配覺之,從城上以大石擊門,門閉,入者皆死。操乃鑿爎圍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而不出爭利。操一夜浚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餓死者過半。尚聞鄴急,將軍萬余人還救城,操逆擊破之。尚走依曲漳為營[二]操復圍之,未合,尚懼,遣陰夔、陳琳求降,不聽。尚還走藍口,[三]操復進急圍之。尚將馬延等臨陣降,觽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jié)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zhàn),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四]以其兄子榮為東門校尉,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zhàn)城中,生獲配。
操謂配曰:“吾近行圍,弩何多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卿忠于袁氏,亦自不得不爾!币庥钪E湟鈿鈮蚜,終無撓辭,見者莫不嘆息,遂斬之。
[五]全尚母妻子,還其財寶。高干以并州降,復為刺史。
注[一]墨子備突篇曰“城百步,一突門。突門用車兩輪,以木朿之涂其上,維置突門內。度門廣狹之,令人入門四尺,中置窐突,門旁為橐,充醦狀,又置艾。寇即入,下輪而塞之,鼓橐熏之”也。
注[二]漳水之曲。
注[三]相州安*(楊)**[陽]*縣界有藍嵯山,與鄴相近,蓋藍山之口。
注[四]幾音祈。中音竹仲反。
注[五]先賢行狀曰:“是日先縛配將詣帳下,辛毗等逆以馬鞭擊其頭,罵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顧曰:‘狗輩!由汝曹破冀州,恨不得殺汝!婕扔幸饣钆渑錈o撓辭,辛毗等號哭不已,乃殺之!
曹操之圍鄴也,譚復背之,因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閑,攻尚于中山。尚敗,走故安從熙,而譚悉收其觽,還屯龍湊。
十二月,曹操討譚,軍其門。譚夜遁*(奔)**[走]*南皮,臨清河而屯。明年正月,急攻之。譚欲出戰(zhàn),軍未合而破。譚被發(fā)驅馳,追者意非恒人,趨奔之。[一]譚墯馬,顧曰:“咄,兒過我,我能富貴汝!毖晕唇^口,頭已斷地。于是斬郭圖等戮其妻子。
注[一]趨音促。
熙、尚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奔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盟,令曰:“違者斬!”觽莫敢仰視,各以次歃。至別駕代郡韓珩[一]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義闕矣。
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盵二]曹操聞珩節(jié),甚高之,屢辟不至,卒于家。
注[一]珩音行。
注[二]先賢行狀曰“珩字子佩,代郡人,清粹有雅量。少喪父母,奉養(yǎng)兄姊,宗族稱悌”也。
高干復叛,執(zhí)上黨太守,舉兵守壺口關。[一]十一年,曹操自征干,干乃留其將守城自詣匈奴求救,不得,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荊州。上洛都尉捕斬之。[二]
注[一]潞州上黨縣有壺山口,因其險而置關焉。
注[二]典論曰:“上洛都尉王琰獲高干,以功封侯。其妻哭于室,以為琰富貴將更娶妾媵故也!
十二年,曹操征遼西,擊烏桓。尚、熙與烏桓逆操軍,戰(zhàn)敗走,乃與親兵數千人奔公孫康于遼東。尚有勇力,先與熙謀曰:“今到遼東,康必見我,我獨為兄手擊之,且據其郡猶可以自廣也!笨狄嘈囊(guī)取尚以為功,乃先置精勇于廄中,然后請尚、熙。
熙疑不欲進,尚強之,遂與俱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坐于凍地。尚謂康曰:“未死之閑寒不可忍,可相與席!笨翟唬骸扒漕^顱方行萬里,何席之為!”遂斬首送之。
康,遼東人。父度。初避吏為玄兔小吏,稍仕。中平元年,還為本郡守。在職敢殺伐郡中名豪與己夙無恩者,遂誅滅百余家。因東擊高句驪,西攻烏桓,威行海畔。時王室方亂度恃其地遠,陰獨懷幸。會襄平社生大石丈余,下有三小石為足,度以為己瑞。[一]初平元年,乃分遼東為遼西、中遼郡,并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為營州刺史[二]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延為建義侯。立漢二祖廟。
承制設□墠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理兵,乘鸞輅九旒旄頭羽騎。建安九年,司空曹操表為奮威將軍,封永寧鄉(xiāng)侯。度死,康嗣,故遂據遼土焉。
注[一]襄平,縣,屬遼東郡,故城在今平州盧龍縣西南。魏志曰:“時襄平延里社生大石或謂度曰:‘此漢宣帝冠石祥也,里名與先君同。社主土地,明當有土地,有三公輔也。’度益喜。”
注[二]為猶置也。
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魯恭王之后也。[一]身長八尺余,姿貌溫偉。與同郡張儉等俱被訕議號為“八顧”。詔書捕案黨人,表亡走得免。黨禁解,辟大將軍何進掾。
注[一]恭王,景帝子,名余。
初平元年,長沙太守孫堅殺荊州刺史王叡,[一]詔書以表為荊州刺史。時江南宗賊大盛[二]又袁術阻兵屯魯陽,表不能得至,乃單馬入宜城,[三]請南郡人蒯越、襄陽人蔡瑁與共謀畫。[四]表謂越曰:“宗賊雖盛而觽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對曰:“理平者先仁義,理亂者先權謀。兵不在多,貴乎得人。袁術驕而無謀,宗賊率多貪暴。越有所素養(yǎng)者,使人示之以利,必持觽來。使君誅其無道施其才用,威德既行,襁負而至矣。兵集觽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
州八郡[五]可傳檄而定。公路雖至,無能為也!北碓唬骸吧!
乃使越遣人誘宗賊帥,至者十五人,皆斬之而襲取其觽。唯江夏賊張虎、陳坐擁兵據襄陽城表使越與龐季往譬之,乃降。江南悉平。諸守令聞表威名,多解印綬去。表遂理兵襄陽以觀時變。
注[一]王氏譜曰:“叡字通曜,晉太保祥之伯父也!眳卿浽唬骸皡币妶(zhí),驚曰:‘我何罪?’堅曰:‘坐無所知!瘏备F迫,刮金飲之而死!
注[二]宗黨共為賊。
注[三]宜城,縣,屬南郡,本鄢,惠帝三年改名宜城。
注[四]傅子曰:“越字異度,魏太祖平荊州,與荀彧書曰:‘不喜得荊州,喜得異度耳!弊五]漢官儀曰,荊州管長沙、零陵、桂陽、南陽﹑江*(陵)**[夏]*、武陵、南郡、章陵等是也。
袁術與其從兄紹有隙,而紹與表相結,故術共孫堅合從襲表。表敗,堅遂圍襄陽。
會表將黃祖救至,堅為流箭所中死,余觽退走。[一]及李傕等入長安,冬,表遣使奉貢。
傕以表為鎮(zhèn)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假節(jié),以為己援。
注[一]典略曰:“劉表夜遣將黃祖潛出兵,堅逆與戰(zhàn),祖敗走,竄峴山中。堅乘勝夜追祖祖部兵從竹木閑射堅,殺之!庇⑿塾洠骸皠⒈韺谓閷⒈壣较驁,堅輕騎尋山討介介下兵射中堅頭,應時物故。”與此不同。
建安元年,驃騎將軍張濟自關中走南陽,因攻穰城,中飛矢而死。荊州官屬皆賀。
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于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賀也!
使人納其觽,觽聞之喜,遂皆服從。[一]三年,長沙太守張羨率零陵、桂陽三郡畔表表遣兵攻圍,破羨,平之。[二]于是開土遂廣,南接五領,[三]北據漢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余萬。初,荊州人情好擾,加四方駭震,寇賊相扇,處處麋沸。表招誘有方威懷兼洽,其奸猾宿賊更為效用,萬里肅清,大小咸悅而服之。關西、兗﹑豫學士歸者蓋有千數表安慰賑贍,皆得資全。遂起立學校,博求儒術,綦母闿、宋忠等[四]撰立五經章句謂之后定。愛民養(yǎng)士,從容自保。
注[一]獻帝春秋曰:“濟引觽入荊州,賈詡隨之歸劉表。襄陽城守不受,濟因攻之,為流矢所中。濟從子繡收觽而退。劉表自責,以為己無賓主禮,遣使招繡,繡遂屯襄陽,為表北藩!
注[二]英雄記曰:“張羨,南陽人。先作零陵、桂陽守,甚得江湘閑心。然性屈強不順表薄其為人,不甚禮也。羨因是懷恨,遂畔表!
注[三]裴氏廣州記云:“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是謂五領!编嚨旅髂峡涤浽唬骸按筲滓灰玻痍柤昨T二也,九真都龐三也。臨賀萌渚四也,始安越城五也!
注[四]闿音開。
及曹操與袁紹相持于官度,紹遣人求助,表許之,不至,亦不援曹操,且欲觀天下之變。從事中郎南陽韓嵩、[一]別駕劉先說表[二]曰:“今豪桀并爭,兩雄相持,天子之重在于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肯歸!此兩怨必集于將軍,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且賢俊多歸之,其埶必舉袁紹,然后移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今之勝計,莫若舉荊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后嗣,此萬全之策也!必嵩揭鄤裰。表狐疑不斷,乃遣嵩詣操,觀望虛實。謂嵩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
嵩對曰:“嵩觀曹公之明,必得志于天下。將軍若欲歸之,使嵩可也;如其猶豫,嵩至京師,天子假嵩一職,不獲辭命,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不復為將軍死也。惟加重思。”表以為憚使,強之。至許,果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還,盛稱朝廷曹操之德,勸遣子入侍。表大怒,以為懷貳,陳兵詬嵩,將斬之。[三]嵩不為動容徐陳臨行之言。表妻蔡氏知嵩賢,諫止之。
表猶怒,乃考殺從行者。知無它意,但囚嵩而已。[四]
注[一]先賢行狀曰:“嵩字德高,義陽人,少好學,貧不改操!
注[二]零陵先賢傳曰:“先字始宗。博學強記,尤好黃老,明習漢家典故!
注[三]詬,罵也。
注[四]傅子曰:“表妻蔡氏諫之曰:‘韓嵩,楚國之望,且其言直,誅之無辭。’表乃不誅而囚之!
六年,劉備自袁紹奔荊州,表厚相待結而不能用也。十三年,曹操自將征表,未至。
八月,表疽發(fā)背卒。[一]在荊州幾二十年,家無余積。
注[一]代語曰“表死后八十余年,晉太康中,頉見發(fā),表及妻身形如生,芬香聞數里”也。
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類于己,甚愛之,后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愛琮而惡琦毀譽之言日聞于表。表寵耽后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甥張允并得幸于表又睦于琮。而琦不自寧,嘗與瑯邪人諸葛亮謀自安之術。
亮初不對。后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
[一]琦意感悟,陰規(guī)出計。會表將江夏太守黃祖為孫權所殺,琦遂求代其任。
注[一]申生,晉獻公之太子。為麗姬所譖,自縊死。重耳,申生之弟。懼麗姬之讒,出奔。獻公卒,重耳入,是為文公,遂為霸主。見左氏傳。
及表病甚,琦歸省疾,素慈孝,允等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觽□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人觽聞而傷焉。遂以琮為嗣。
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喪作難。會曹操軍至新野,琦走江南。
蒯越、韓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歸降。[一]琮曰:“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yè)以觀天下,何為不可?”巽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埶。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
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師之鋒,必亡之道也。將軍自料何與劉備?”琮曰:“不若也!辟阍唬骸罢\以劉備不足御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誠以劉備足御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愿將軍勿疑。”
注[一]傅子曰:“巽字公悌,绬瑋博達,有知人監(jiān)識。”
及操軍到襄陽,琮舉州請降,劉備奔夏口。[一]操以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
蒯越等侯者十五人。乃釋嵩之囚,以其名重,甚加禮待,使條品州人優(yōu)劣,皆擢而用之。以嵩為大鴻臚,以交友禮待之。蒯越光祿勛,劉*(光)**[先]*尚書令。初,表之結袁紹也侍中從事鄧義諫不聽。義以疾退,終表世不仕,操以為侍中。其余多至大官。
注[一]夏口,城,今之鄂州也。左傳:“吳伐楚,楚沈尹戌奔命于夏汭!倍蓬A注曰:“漢水入*(口)**[江]*,今夏口也!
操后敗于赤壁,[一]劉備表琦為荊州刺史。明年卒。
注[一]赤壁,山名也,在今鄂州蒲圻縣。
論曰:袁紹初以豪俠得觽,遂懷雄霸之圖,天下勝兵舉旗者,莫不假以為名。
及臨場決敵,則悍夫爭命;[一]深籌高議,則智士傾心。盛哉乎,其所資也!韓非曰:“佷剛而不和,愎過而好勝,嫡子輕而庶子重,斯之謂亡征!盵二]劉表道不相越而欲臥收天運,擬蹤三分,其猶木禺之于人也。[三]
注[一]悍,勇也。
注[二]韓非亡征篇曰:“佷剛而不和,愎諫而好勝,不顧社稷而輕為信者,可亡也!庇衷唬骸疤虞p,庶子伉,可亡也!庇衷唬骸疤颖岸幼穑赏鲆!
注[三]言其如刻木為人,無所知也。前書:“有木禺龍一。”音義曰:“禺,寄也。
寄龍形于木!
贊曰:紹姿弘雅,表亦長者。稱雄河外,□強南夏。魚儷漢舳,云屯冀馬。[一]窺圖訊鼎,禋天類社。[二]既云天工,亦資人亮。[三]矜強少成,坐談奚望。[四]回皇頉嬖,身頹業(yè)喪。[五]
注[一]魚儷猶相次比也。左傳曰:“奉公為魚麗之陳!鼻皶袅x曰:“舳,船后持柂處也!弊髠髟唬骸凹街蓖粒R之所生!
注[二]窺圖謂若劉歆圖書改名秀。訊鼎謂楚子問王孫滿鼎輕重也。國語曰:“精意以享謂之禋。”爾雅曰:“是類是禡,師祭也!鄙缯哧庮悾瑢⑴d師,故祭之。
注[三]工者,官也。亮,信也。尚書曰:“天工人其代之!庇衷唬骸拔⿻r亮天工!
注[四]九州春秋曰:“曹公征烏桓,諸將曰:‘今深入遠征,萬一劉表使備襲許,悔無及也!卧唬骸畡⒈碜効投,自知才不足以御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之則備不為用。雖違國遠征,無憂矣。’公遂征之!
注[五]頉,嫡也。嬖,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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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0九頁五行自九月至明年二月按:沈家本謂案魏志武紀,操破譚尚在三月。
二四0九頁九行皆是審配之所構也按:“構”原斗“構”,各本同,徑改正。
二四一0頁九行直*(言)*當論其埶耳據刊誤刪。按:魏志辛毗傳無“言”字。
二四一0頁一五行宣奕世之德按:“奕”原斗“弈”,徑據汲本、殿本改正。注同。
二四一一頁六行而能全于長世者也校補謂“于”字誤,當作“族”。按:魏志注引
魏氏春秋作“而能崇業(yè)濟功,垂祚后世者也”。
二四一一頁一二行構我二人按:“構”原斗“構”,徑據殿本改正。
二四一二頁七行其弟靜立汲本、殿本“靜”作“靖”。按:靜靖古多通作。
二四一三頁三行段不弟“段”原斗“□”,徑改正。下同,不悉出校記。
二四一三頁一三行故雖滅親不尤誅兄不傷按:魏志注“尤”上有“為”字,“傷”
下有“義”字。
二四一三頁一三行當唯曹是務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曹,觽也,魏氏春秋作“義”。
王粲集云“唯曹氏是務”,此后人妄加也。
二四一三頁一六行遵而無改按:魏志注“遵”作“違”。
二四一四頁三行尚將呂曠高翔魏志“高翔”作“呂翔”,惠棟補注從之。按:潘眉
謂作“高翔”是。
二四一四頁八行是以周公垂涕以*(斃)**[蔽]*管蔡之獄集解引惠棟說,謂“斃”當
作“弊”,斷也;蜃鳌氨巍,義同。今據改。按:魏志注作“是以周公垂泣而蔽管蔡之獄”。
二四一五頁一行貴名*(高)**[位]*于丘岳據殿本改。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閩本高“”作“位”。
二四一五頁三行匍匐悲號按:“匍匐”二字原倒,徑乙正。
二四一五頁一一行慶父存也按:刊誤謂案公羊云“慶父也存”。
二四一六頁五行審配將馮*(札)**[禮]*集解引錢大昭說,謂閩本“馮札”作“馮禮”。又魏志亦作“馮禮”。今據改。按:禮字古作“禮”,形近斗“札”。
二四一七頁四行相州安*(楊)**[陽]*縣界有藍嵯山據殿本改。
二四一七頁一0行譚夜遁*(奔)**[走]*南皮據汲本改。按:校補謂奔者逃亡之辭,譚時尚有軍,作“奔”非。
二四一八頁八行典論曰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魏志注引此作“典略”。
二四一八頁一四行初避吏為玄兔小吏按:刊誤謂“玄兔”按郡名皆作“菟”。
二四一九頁四行司空曹操表為奮威將軍按:沈家本謂魏志公孫度傳“奮”作“武”。
二四二0頁五行至者十五人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司馬彪戰(zhàn)略云“五十五人”。
二四二0頁六行唯江夏賊張虎陳坐擁兵據襄陽城按:殿本考證謂何焯校本“坐”改生“”。又集解引惠棟說,謂戰(zhàn)略作“陳生”。
二四二0頁一三行江*(陵)**[夏]*集解引洪亮吉說,謂“江陵”應作“江夏”,表傳凡言江夏者三漢官儀作“江陵”,誤。今據改。
二四二一頁三行劉表將呂介至應時物故按:校補謂吳志注引英雄記“介”作“公”,“介下兵射中堅頭”作“公兵下石中堅頭”,“應時”下多“腦出”二字。
二四二一頁一0行綦母闿按:殿本“綦母”作“綦毋”。
二四二二頁一0行不獲辭命按:刊誤謂案文當云“辭不獲命”。
二四二三頁五行代語曰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代語即世語,唐人避諱改。世語晉郭頒撰隋書經籍志作“魏晉世語”。
二四二四頁一行琦流涕而去人觽聞而傷焉汲本、殿本“人”作“之”,屬上讀。
按:魏志注引典論,作“琦流涕而去”,無“之”字。
二四二四頁八行有知人監(jiān)識汲本、殿本“監(jiān)”作“鑒”。按:監(jiān)與鑒通。
二四二四頁一一行劉*(光)**[先]*尚書令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光”魏志作先“”,即上別駕劉先也。零陵先賢傳亦作“先”。今據改。
二四二四頁一一行侍中從事鄧義按:集解引陳景云說,謂“侍”當作“治”。又引錢大昕說謂章懷諱“治”為“持”,此“治中”改“持中”,校書者妄易為“侍”耳。
又按:集解引惠棟說,謂魏志“鄧義”作“鄧羲”。
二四二四頁一三行漢水入*(口)**[江]*據刊誤改,與左傳杜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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