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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在線閱讀

    作者:佚名 文章來源:會員上傳 請你點此糾錯或發(fā)表評論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

    杜微字國輔,鋅潼涪人也。少受學于廣漢任安。劉障辟為從事,以疾去官。及先主 定蜀,微常稱聾,閉門不出。

    建興二年,丞相亮領(lǐng)益州牧。選迎皆妙簡舊德,以秦宓為別駕,五梁為功曹,微為 主簿。微固辭,舉而致之。既致,亮引見微,微自陳謝。亮以微不聞人語,于坐上與書 曰:“服聞德行,饑渴歷時,清濁異流,無緣咨覯。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 丁君干、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每嘆高志,未見如舊。猥以空虛,統(tǒng)領(lǐng)貴州,德薄任 重,慘慘憂慮、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 君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勛于竹帛也。以謂賢愚下相為謀,故自割絕, 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蔽⒆云蚶喜∏髿w,亮又與書答曰:“曹丕篡弒,自立為帝, 是猶土龍芻狗之有名也。欲與群賢因其邪偽,以正道滅之。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于 山野。丕又大興勞役,以向吳、楚。今因丕多務(wù),且以閉境勤農(nóng),育養(yǎng)民物,并治甲兵, 以待其挫,然后伐之,可使兵不戰(zhàn)民不勞而天下定也。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君軍事, 何為汲汲欲求去乎!”其敬微如此,拜為諫議大夫,以從其志。五梁者,字德山,犍為 南安人也,以儒學節(jié)操稱。從議郎遷諫義大夫、五官中朗將。

    周群字仲直,巴西閬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學術(shù)于廣漢楊厚,名亞董扶、任安。 數(shù)被征,終不詣。時人有問:“《春秋讖》曰‘代漢者當涂高’,此何謂也?”舒曰: “當涂高者,魏也。鄉(xiāng)黨學者私傳其語,群少受學于舒,專心候業(yè)。于庭中做小樓,家 富多奴,常令奴更直于樓上視天災,才見一氣,即白群,群自上樓觀之,不避晨夜,故 凡有氣候,無不見之者,是以所言多中。州牧劉璋辟以為師友從事。先主定蜀,署儒林 校尉。先主欲曹公爭漢中,問群,群對曰:“當?shù)闷涞兀坏闷涿褚,若出偏軍,必? 利,當戒慎之!”時州后部司馬蜀郡張裕亦曉占候,而天才過群,諫先主曰:“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遣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成都, 皆沒不還,悉如群言。于是舉群茂才。

    裕又私語人曰:“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劉氏祚盡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 寅卯之間當失之!比朊馨灼溲。初,先主與劉璋會涪,時裕為璋從事,侍坐,其人饒 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 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 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銜莫 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裕諫爭漢中不驗,下獄,將誅之。諸葛亮表請其罪,先主答曰: “勞蘭生門,不得不鋤!痹K鞐壥。后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又曉相術(shù), 每舉鏡視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撲之于地也。

    群卒,子臣頗傳其術(shù)。   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少受學于任安,精究安術(shù)。劉璋時辟為從事,先主定 益州,領(lǐng)牧,以瓊為議曹從事。后主踐阼,拜諫議大夫,遷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 為人靜默少言,闔門自守,不與世事。蔣琬、費祎等皆器重之。雖學業(yè)入深,初不視天 文有所論說。后近通儒譙周常問其意,瓊答曰:“欲明此術(shù)甚難,須當身視,識其形色, 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劇,然后知之,復憂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復視也!敝芤騿栐唬 “昔周徵君以為當涂高者魏也,其義何也?”瓊答曰:“魏,闕名也,當涂而高,圣人 取類而言耳!庇謫栔茉唬骸皩帍陀兴中?”周曰:“未達也!杯傆衷唬骸肮耪呙 官職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吏言屬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瓊年八 十余,延熙十三年卒。著《韓詩章句》十余萬言,不教諸子,內(nèi)學無傳業(yè)者。周緣瓊言, 乃觸類而長之曰:“《春秋傳》著秦穆候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 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其 后果如服言。及漢靈帝名二子曰史候、董候,既立為帝,后皆免為諸候,與師服言相似 也。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后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意者甚 于穆候、靈帝之名子!焙蠡氯它S皓弄權(quán)于內(nèi),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周深憂 之,無所與言,乃書柱曰:“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言曹者眾也,魏者 大也,眾而大,天下其當會也,具而授,如何復有立者乎?蜀既亡,咸以周言為驗。周 曰:“此雖己所推尋,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辭而廣之耳,殊無神思獨至之異也。” 許慈字仁篤,南陽人也。師事劉熙,善鄭氏學,治《易》、《尚書》、《三禮》、 《毛詩》、《論語》。建安中,與許靖等俱自交州入蜀。時又有魏郡胡潛,字公興,不 知其所以在益土。潛雖學不沾洽,然卓犖強識,祖宗制度之儀,喪紀五服之數(shù),皆指掌 畫地,舉手可采。先主定蜀,承喪亂歷紀,學業(yè)衰廢,乃鳩合典籍,沙汰眾學。慈、潛 并為學士,與孟光、來敏等典掌舊文。值庶事草創(chuàng),動多疑議,慈、潛更相克伐,謗讟 忿急,形于聲色;書籍有無,不相通借,時尋楚撻,以相震攇。其矜己妒彼,乃至于此。 先主愍其若斯,群僚大會,使倡家假為二子之容,效其訟鬩之狀,酒酣樂作,以為嬉戲。 初以辭義相難,終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潛先沒,慈后主世稍遷至大長秋,卒。子勛 傳其業(yè),復為博士。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太尉孟郁之族。靈帝末為講部吏。獻帝遷都長安,遂 逃人蜀,劉焉父子待以客禮。博物識古,無書不覽,尤銳意三史,長于漢家舊典。好 《公羊春秋》而譏呵《左氏》,每與來敏爭此二義,光常譊譊讙咋。先主定益州,拜為 儀郎,與許慈等并掌制度。后主踐阼,為符節(jié)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遷大司農(nóng)。 延熙九年秋,大赦,光于眾中責大將軍費祎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 有也。衰弊窮極,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權(quán)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賢,百僚稱職,有何旦夕 之危,倒懸之急,而數(shù)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惡乎?又鷹隼始擊,而更原宥有罪,上 犯天時,下違人理。老夫耄朽,不達治體,窮謂其法難以經(jīng)久,豈具瞻之高美,所望于 明德哉!钡t但顧謝踧踖而已。光之指摘痛癢,多如是類。故執(zhí)政重臣,心不能悅,爵 位不登,每直言無所回避,為代所嫌。太常廣漢鐔承、光祿動河東斐俊等,年資皆在光 后,而登據(jù)上列,處光之右,蓋以此也。后進文士秘書郎郤正數(shù)從光諮訪,光問正太子所習讀性并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親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風;接待群僚, 舉動出于仁恕!惫庠唬骸叭缇,皆家戶所有耳;吾今所問,欲知其權(quán)略智調(diào)何如 也!闭唬骸笆雷又,在于承志竭歡,既不得妄有所施為,且智調(diào)藏于胸懷,權(quán)略 應(yīng)時而發(fā),此之有無,焉可豫設(shè)也?”光解正慎宜,不為放談,乃曰:“吾好直言,無 所回避,每彈射利病,為世人所譏嫌。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語有次。今天下未定, 智意為先,智意雖有自然,然不可力強致也。此儲君讀書,寧當效吾等竭力博識以待訪 問,如博士探策講試以求爵位邪!當務(wù)其急者。”正深謂光言為然。后光坐事免官,年九十余,卒。

    來敏字敬達,義陽新野人,來歙之后也。父艷,為漢司空。漢末大亂,敏隨姊夫奔 荊州,姊夫黃琬是劉璋祖母之侄,故璋遣迎琬妻,敏遂俱與姊入蜀,常為璋賓客。涉獵 書籍,善《左氏春秋》,尤精于《倉》、《雅》訓詁,好是正文字。先主定益州,署敏 典學校尉。及立太子,以為家令。后主踐阼,為虎賁中郎將。丞相亮住漢中,請為軍祭 酒、輔軍將軍,坐事去職。亮卒后,還成都為大長秋,又免,后累遷為光祿大夫,復坐 過黜。前后數(shù)貶削,皆以語言不節(jié),舉動違常也。時孟光亦以樞機不慎,議論干時,然猶愈于敏,俱以耆宿學士見禮于世。而敏荊楚名族,東宮舊臣,特加優(yōu)待,是故廢而復 起。后以敏為執(zhí)慎將軍,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子忠,亦博覽經(jīng) 學,有敏風,與尚書向充等并能協(xié)贊大將軍姜維。維善之,以為參軍。

    尹默字思潛,梓潼涪人也。益部多貴今文而不祟章句,默知其不博。乃遠游荊州, 從司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皆通諸經(jīng)史,又專精于《左氏春秋》,自劉歆條例,鄭 眾、賈逵父子、陳元、方服虔注說,咸略誦述,不復按本。先主定益州,領(lǐng)牧,以為勸 學從事。及立太子,以默為仆,射以《左氏傳》授后主。后主踐阼,拜諫議大夫。丞相亮住漢中,請為軍祭酒。亮卒,還成都,拜大中大夫,卒。子宗傳其業(yè),為博士。 李譔字欽仲,梓潼涪人也。父仁,字德賢,與同縣尹默懼游荊州,從司馬徽、宋忠 等學。譔具傳其業(yè),又默講論義理,五經(jīng)、諸子,無不該覽,加博好技藝,算術(shù)、卜數(shù), 醫(yī)藥、弓弩、機械之巧,皆致思焉。始為州書佐、尚書令史。延熙元年,后主立太子, 以譔為庶子,遷為仆,射轉(zhuǎn)中散大夫、右中郎將,猶侍太子。太子愛其多知,甚悅之。 然體輕脫,好戲啁,故世不能重也。著古文《易》、《尚書》、《毛詩》、《三禮》、 《左氏傳》、《太玄指歸》,皆依準賈、馬,異于鄭玄。與王氏殊隔,初不見其所述,而意歸多同。景耀中卒。時又有漢中陳術(shù),字申伯,亦博學多聞,著《釋部》七篇、 《益部耆舊傳》及《志》,位歷三郡太守。

    譙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國人也。父(山并),字榮始,治《尚書》,兼通諸經(jīng)及圖 緯。州郡辟請,皆不應(yīng),州就假師友從事。周幼孤,與母兄同居。既長,耽古篤學,家 貧未嘗問產(chǎn)業(yè),誦讀典籍,欣然獨笑,以忘寢食。研精《六經(jīng)》,尤善書札,頗曉天文, 而不以留意;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視也。身長八尺,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無 造次辯論之才,然潛識內(nèi)敏。

    建興中,丞相亮領(lǐng)益州牧,命周為勸學從事。亮卒于敵庭,周在家聞問,即便奔赴, 尋有詔書禁斷,惟周以速行得達。大將軍蔣琬領(lǐng)刺史,徙為典學從事,總州之學者。后 主立太子,以周為仆,轉(zhuǎn)家令。時后主頗出游觀,增廣聲樂。周上疏諫曰:“昔王莽之 敗,豪杰并起,跨州據(jù)郡,欲弄神器,于是賢才智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惟 其德之薄厚也。是故于時更始、公孫述及諸有大眾者多己廣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 為善,游獵飲食,不恤民物。

    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彼靹(wù)理冤獄,節(jié)儉飲食,動 尊法度,故北州歌嘆,聲布四遠。于是鄧禹自南陽追之,吳漢、寇恂未識世祖,遙聞德行,遂以權(quán)計舉漁陽、上谷突騎迎于廣阿。其望風慕德者邳肜、耿純、劉植之徒,至于 輿病赍棺,繦負而至者,不可勝數(shù),故能以弱為強,屠王郎,吞銅馬,折赤眉而成帝業(yè) 也。及在洛陽,嘗欲小出,車駕已御,銚期諫曰:‘天下未寧,臣誠不愿陛下細行數(shù) 出!磿r還車。及征隗囂,穎川盜起,世祖還洛陽,但遣寇恂往,恂曰:‘穎川以陛 下遠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還,恐不時降;陛下自臨,穎川賊必即降。’遂至穎川, 竟如恂言。故非急務(wù),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務(wù),欲自安不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 《傳》曰‘百姓不徒附”,誠以德先之也。今漢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 也。陛下天姿至孝,喪逾三年,言及隕涕,雖曾、閔不過也。敬賢任才,使之盡力,有 逾成、康。故國內(nèi)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陳。然臣不勝大愿,愿復廣人所不能者。 夫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眾,拔大艱者,其善術(shù)苦不廣,且承事宗廟者,非徒求福祐, 所以率民尊上也。至于四時之祀,或有不臨,池苑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滯,私不自 安。夫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志,堂構(gòu)未成,誠非盡樂之時。愿省減樂官、后 宮所增造,但奉備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jié)儉之教。”徙為中散大夫,猶侍太子。

    于時軍旅數(shù)出,百姓凋瘁,周與尚書令陳祗論其利害,退而書之,謂之《仇國論》, 其辭曰:“因余之國小,而肇建之國大,并爭于世而為仇敵。因余之國有高賢卿者,問 于伏愚子曰:‘今國事未定,上下勞心,往古之事,能以弱勝強者,其術(shù)何如?’伏愚 子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恒多慢,處小有憂者恒思善;多慢則生亂,恩善則生治, 理之常也。故周文養(yǎng)民,以少取多;勾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shù)也!t卿曰:‘囊 者項強漢弱,相與戰(zhàn)爭,無日寧息,然項羽與漢約分鴻溝為界,各欲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尋帥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國方有疾疢, 我因其隙,陷其邊陲,覬增其疾而斃之也!狈拮釉唬骸斠、周之際,王候世尊, 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根者難拔,據(jù)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 天下乎?當秦罷候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歲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 莫知所從,于是豪強并爭,虎裂狼分,疾搏者獲多,遲后者見吞。今我與肇建皆傳國易 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并據(jù)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疲勞,則 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shù)跌,不如審發(fā)!笔枪手钦卟粸樾±颇,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后動,數(shù)合而后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zhàn)而克,誠重 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黜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若乃 奇變縱橫,出入無間,沖波截轍,超谷越山,不由舟揖而濟盟津者,我愚子也,實所不 及。后遷光祿大夫,位亞九列。周雖不與政事,以儒行見禮。時訪大議,輒據(jù)經(jīng)以對, 而后生好事者亦咨問所疑焉。

    景耀六年冬,魏大將軍鄧艾克江由,長驅(qū)而前。而蜀本謂敵不便至,不作城守調(diào)度。 及聞艾已人陰平,百姓擾擾,皆進山野,不可禁制。后主使臣群會議,計無所出;蛞詾槭裰c吳,本為和國,宜可奔吳;或以為南中七郡,阻險斗絕,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惟周以為:“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也,今若入?yún),固當臣服。且政理不殊,則 大能吞小,此數(shù)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則魏能并吳,吳不能并魏明矣。等為小稱臣,孰 與為大?再辱之恥,何與一辱?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后可果;今大敵以近,禍 敗將及,群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fā)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群臣或難周 曰:“今艾以不遠,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東吳未賓,事勢不得不受之, 受之后,不得不禮。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請身詣京都,以古義爭之!北娙藷o以易周之理。

    后主猶疑于入南,周上疏曰:“或說陛下以北兵深入,有欲適南之計,臣愚以為不 安。何者?南方遠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為,猶數(shù)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勢逼之,窮乃 幸從,是后供出官賦,取以給兵,以為愁怨,此患國之人也。今以窮迫,欲往依恃,恐 必復反叛,一也;北兵之來,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勢衰,及時赴追,二也; 若至南方,外當拒敵,內(nèi)供服御,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夷必甚,甚必速叛,三 也;昔王郎以邯鄲僭號,時世祖在信都,畏逼于郎,欲棄還關(guān)中。邳肜諫曰:‘明公西 還,則邯鄲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亡叛可必也。’世祖從之,遂破 邯鄲。今北兵至,陛下南行,誠恐邳肜之言復信于今,四也。愿陛下早為之圖,可獲爵 土;若遂適南,勢窮乃服,其禍必深!兑住吩唬骸褐疄檠裕枚恢獑,知存而 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言圣人知命而不茍必也,故堯,舜 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雖不肖,禍尚未萌,而迎綬于人,況禍以至乎!故 微子以殷王之昆,面縛銜璧而歸武王,豈所樂哉,不得已也!庇谑撬鞆闹懿摺⑹蠠o 虞,一邦蒙賴,周之謀也。

    時晉文王為魏相國,以周有全國之功,封陽城亭侯。又下書辟周,周發(fā)至漢中,困 疾不進。咸熙二年夏,巴郡文立從洛陽還蜀,過見周。周語次,因書版示立曰:“典午 忽兮,月酉沒兮!钡湮缯咧^司馬也,月酉者謂八月也,至八月而文王果崩。晉室踐阼, 累下詔所在發(fā)遣周。周遂輿疾詣洛,泰始三年至。以疾不起,就拜騎都尉,周乃自陳無 功而封,求還爵土,皆不聽許。五年,予常為本郡中正,清定事訖,求休還家,往與周 別。周語予曰:“昔孔子七十二、劉向、楊雄七十一而沒,今吾年過七十,庶慕孔子遺 風,可與劉、楊同軌,恐不出后歲,必便長逝,不復相見矣。”疑周以術(shù)知之,假而此 言也。六年秋,為散騎常侍,疾篤不拜,至冬卒。凡所著述,擇定《法訓》、《五經(jīng) 論》、《古史考》書之屬百余篇。周三子,熙、賢、同,少子同頗好周業(yè),亦以忠篤質(zhì) 素為行,舉孝廉,除錫令、東宮洗馬,召不就。

    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師人也。祖父儉,靈帝末為益州刺史,為盜賊所殺。會天下大 亂,故正父揖因留蜀。揖為將軍孟達都督,隨達降魏,為中書令史。正本名纂。少以父 死母嫁,單煢雙立,而安貧好學,博覽墳籍。弱冠能屬文,入為秘書吏,轉(zhuǎn)為令史,遷 郎,至令。性淡于榮利,而尤耽意文章,自司馬、王、揚、班、傅、張、蔡之儔遺文篇 賦,及當世美書善論,益部有者,則鉆鑿推求,略皆寓目。自在內(nèi)職,與宦人黃皓比屋 周旋,經(jīng)三十年。皓從微至貴,操弄威權(quán),正既不為皓所愛,亦不為皓所憎,是以宮不

    過六百石,而免于憂患。   依則先儒,假文見意,號曰:《釋譏》,其文繼于崔駰《達旨》。其辭曰:“或有 譏余者曰:‘聞之前記,夫事與時并,名與功偕,然則名之與事,前哲之急務(wù)也。是故 創(chuàng)制作范,匪時不立,流稱垂名,匪功不記,名必須功而乃顯,事亦俟時以行止,身沒 名滅,君子所恥。是以達人研道,探頣索微,觀天運之符表,考人事之盛衰,辯者馳說, 智者應(yīng)機,謀夫演略,武士奮威,云合霧集,風激電飛,量時揆宜,用取世資,小屈大 申,存公忽私,雖尺枉而尋直,終揚光以發(fā)輝也。今三方鼎跱,九有未乂,悠悠四海, 嬰丁禍敗,嗟道義之沉塞,愍生民之顛沛,此誠圣賢拯救之秋,烈士樹功之會也。吾子 以高朗之才,珪璋之質(zhì),兼覽博窺,留心道術(shù),無遠不致,無幽不悉;挺身取命,干茲 奧秘,躊躇紫闥,喉舌是執(zhí),九考不移,有入無出,究古今之真?zhèn)危嫊r務(wù)之得失。雖 時獻一策,偶進一言,釋彼官責,慰此素飱,固未能輸竭忠款,盡瀝胸肝,排方入直, 惠彼黎元,俾吾徒草鄙并有聞焉也。盍亦綏衡綏轡,回軌易涂,輿安駕肆,思馬斯徂, 審歷揭以投濟,要夷庚之赫憮,播秋蘭以芳世,副吾徒之彼圖,不亦盛與!’余聞而嘆 曰:‘嗚呼,有若云乎邪!夫人心不同,實若其面,子雖光麗,既美且艷,管窺筐舉, 守厥所見,未可以言八纮之形埒,信萬事之精練也!蛉寺薁,仰而揚衡曰:‘是何 言與!是何言與!’”

    余應(yīng)之曰:“虞帝以面從為戒,孔圣以悅己為尤。若子之言,良我所思,將為吾子 論而釋之。昔在鴻荒,朦昧肇初,三皇應(yīng)箓,五帝承符,爰暨夏、商,前典攸書。姬衰 道缺,霸者冀扶,嬴氏慘虐,吞嚼八區(qū),于是從橫云起,狙詐如星,奇衺蠭動,智故萌 生;或飾真以仇偽,或挾邪以干榮,或詭道以要上,或鬻技以自矜;背正崇邪,棄直就 佞,忠無定分,義無常經(jīng)。故鞅法窮而慝作,斯義敗而奸成,呂門大而宗滅,韓辯立而 身刑。夫何故哉?利回其心,寵耀其目,赫赫龍章,鑠鑠車服。偷幸茍得,如反如仄, 淫邪荒迷,恣睢自極,和鸞未調(diào)而身在轅側(cè),庭寧未踐而櫟折榱覆。天收其精,地縮其 澤,人吊其躬,鬼芟其額。初升高岡,終隕幽壑,朝含榮潤,夕為枯魄。是以賢人君子, 深圖遠慮,畏彼咎戾,超然高舉,寧曳屬于涂中,穢濁世之休譽。彼豈輕主慢民,而忽 于時務(wù)哉?蓋《易》著行止之戒,《詩》有靖恭之嘆,乃神之聽之而道使之然也。自我 大漢,應(yīng)天順民,政治之隆,皓若陽春,俯憲坤典,仰式乾文。播皇澤以熙世,揚茂化 之酢醇,君臣覆度,各守厥真,上垂詢納之弘,下有匡救之責,士無虛華之寵,民有一 行之跡,粲乎亹亹,尚此忠益。然而道有隆窳,物有興廢,有聲有寂,有光有翳。朱陽 否于素秋,玄陰抑于孟春,羲和逝而望舒系,運氣匿而耀靈陳。沖、質(zhì)不永,桓、靈墜 敗,英雄云布,豪杰蓋世,家挾殊議,人懷異計。故從橫者欻披其胸。狙詐者暫吐其舌 也。

    今天綱已綴,德樹西鄰,丕顯祖之宏規(guī),縻好爵于士人,興五教以訓俗,豐九德濟民,肅明祀以礿祭,幾皇道以輔真。雖跱者未一,偽者未分,圣人垂戒,蓋均無貧;故 君臣協(xié)美于朝,黎庶欣戴于野,動若重規(guī),靜若疊矩。濟濟偉彥,元凱之倫也,有過必 知,顏子之仁也.侃侃庶政,冉、季之治也,鷹揚鷙騰,伊、望之事也;總?cè)嚎≈下裕? 含薛氏之三計,敷張、陳之秘策,故力征以勤世,援化英而不遑,豈暇修枯籜于榛穢哉! 然吾不才,在朝累紀,托身所天,心焉是恃。樂滄海之廣深,嘆篙岳之高跱,聞仲尼之 贊商,感鄉(xiāng)校之益己,彼平仲之和羹,亦近可而替否;故矇冒瞽說,時有攸獻,譬遒人 之有采于市閭,游童之吟詠乎疆畔,庶以增廣福祥,輸力規(guī)諫。若其合也,則以暗協(xié)明, 進應(yīng)靈符;如其違也,自我常分,退守己愚。進退任數(shù),不矯不誣,循性樂天,夫何恨 諸?此其所既入不出,有而若無者也。狹屈氏之常醒,濁漁父之必醉,溷柳季之卑等辱, 編夷、叔之高懟。合不以得,違以不失,得不克詘,失不慘悸。不樂前以顧軒,不就后 以慮輊,不鬻譽以干澤,不辭愆以忌絀。何責之釋?何飱之恤?何方之排?何直之入?九考 不移,固其所執(zhí)也。方今朝士山積,髦俊成群,猶鱗介之潛乎巨海,毛羽之集乎鄧林, 游禽逝不為之鮮,浮魴臻不為之殷。且陽靈幽于唐葉,陰精應(yīng)于商時,陽盱請而洪災息,桑林禱而甘澤滋。行止有道,啟塞有期。我?guī)熯z訓,不怨不尤,委命恭己,我又何辭? 辭窮路單,將反初節(jié),綜墳典之流勞,尋孔氏之遺藝,綴微辭以存道,盡先軌而投制, 題叔肸之優(yōu)游,美疏氏之遐逝,收止足以言歸,泛皓然以容裔,欣環(huán)堵以恬娛,免咎悔 于斯世,顧茲心之未泰,懼末涂之泥滯,仍求激而增憤,肆中懷以告誓。昔九方考精于 至貴,秦牙沈思于殊形;薛燭察寶以飛譽,瓠梁托弦以流聲;齊隸拊髀以濟文,楚客潛 寇以保荊:雍門援琴而挾說,韓哀秉轡而馳名;盧敖翱翔乎玄闕,若士竦身于云清。余 實不能齊技于數(shù)子,故乃靜然守己而自寧!

    景耀六年,后主從譙周之計,遣使請降于鄧艾。其書,正所造也。明年正月,鐘會 作亂成都,后主東遷洛陽,時擾攘倉卒。蜀之大臣無冀從者,惟正及殿中督汝南張通, 舍妻子單身隨侍。后主賴正相導宜適,舉動無闕,乃慨然嘆息,恨知正之晚,時論嘉之。 賜爵關(guān)內(nèi)候。泰始中,除安陽令,遷巴西太守。泰始八年詔曰:“正昔在成都,顛沛守 義,不違忠節(jié),及見受用,盡心干事,有治理之績,其以正為巴西太守!毕虒幩哪曜。 凡所著述詩論賦之屬,垂百篇。

    評曰:“杜微修身隱靜,不役當世,庶凡夷、皓之概。周群占天有征,杜瓊沉默慎 密,諸生之純也。許、孟、來、李,博涉多聞,尹默精于《左氏》,雖不以德業(yè)為稱, 信皆一時學士。譙周詞理淵通,為世碩儒,有董、揚之規(guī),郤正文辭燦爛,有張、蔡之 風,加其行止,君子有取焉。二子處晉事少,有蜀事多,故著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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