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二十三 王華 王曇首 殷景仁 沈演之
王華，字子陵，瑯邪臨沂人，太保弘從祖弟也。祖薈，衛(wèi)將軍，會稽內(nèi)史。父，廞，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居在吳，晉隆安初，王恭起兵討王國寶，時廞丁母憂在家，恭檄令起兵，廞即聚眾應(yīng)之，以女為貞烈將軍，以女人為官屬。國寶既死，恭檄廞罷兵。廞起兵之際，多所誅戮，至是不復(fù)得已，因舉兵以討恭為名。恭遣劉牢之擊廞，廞敗走，不知所在。長子泰為恭所殺。華時年十三，在軍中，與廞相失，隨沙門釋曇永逃竄。時牢之搜檢覓華甚急，曇永使華提衣幞隨后，津邏咸疑焉。華行遲，永呵罵云：“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華數(shù)十，眾乃不疑，由此得免。遇赦還吳。
少有志行，以父存亡不測，布衣蔬食不交游，如此十余年，為時人所稱美。高祖欲收其才用，乃發(fā)廞喪問，使華制服。服闋，高祖北伐長安，領(lǐng)鎮(zhèn)西將軍、北徐州刺史，辟華為州主簿，仍轉(zhuǎn)鎮(zhèn)西主簿，治中從事史，歷職著稱。太祖鎮(zhèn)江陵，以為西中郎主簿，遷咨議參軍，領(lǐng)錄事。太祖進號鎮(zhèn)西，復(fù)隨府轉(zhuǎn)。太祖未親政，政事悉委司馬張邵。華性尚物，不欲人在己前；邵性豪，每行來常引夾轂，華出入乘牽車，從者不過二三以矯之。嘗于城內(nèi)相逢，華陽不知是邵，謂左右：“此鹵簿甚盛，必是殿下出行�！蹦讼聽寇嚕⒂诘纻�(cè)；及邵至，乃驚。邵白服登城，為華所糾，坐被征；華代為司馬、南郡太守，行府州事。
太祖入奉大統(tǒng)，以少帝見害，疑不敢下。華建議曰：“羨之等受寄崇重，未容便敢背德，廢主若存，慮其將來受禍，致此殺害。蓋由每生情多，寧敢一朝頓懷逆志。且三人勢均，莫相推伏，不過欲握權(quán)自固，以少主仰待耳。今日就征，萬無所慮�！碧鎻闹�，留華總后任。上即位，以華為侍中，領(lǐng)驍騎將軍，未拜，轉(zhuǎn)右衛(wèi)將軍，侍中如故。
先是，會稽孔寧子為太祖鎮(zhèn)西咨議參軍，以文義見賞，至是為黃門侍郎，領(lǐng)步兵校尉。寧子先為高祖太尉主簿，陳損益曰：“隆化之道，莫先于官得其才；枚卜之方，莫若人慎其舉。雖復(fù)因革不同，損益有物，求賢審官，未之或改。師錫僉曰，煥乎欽明之誥，拔茅征吉，著于幽《賁》之爻。晉師有成，瓜衍作賞，楚乘無入，蔿賈不賀。今舊命惟新，幽人引領(lǐng)，《韶》之盡美，已備于振綱；《武》之未盡，或存于理目。雖九官之職，未可備舉，親民之選，尤宜在先。愚欲使天朝四品官，外及守牧，各舉一人堪為二千石長吏者，以付選官，隨缺敘用，得賢受賞，失舉任罰。夫惟帝之難，豈庸識所易，然舉爾所知，非求多人，因百官之明，孰與一識之見，執(zhí)咎在己，豈容徇物之私。今非以選曹所銓，果于乖謬，眾職所舉，必也惟良，蓋宜使求賢辟其廣涂，考績?nèi)∑渖俚�。若才實拔群，進宜尚德，治阿之宰，不必計年，免徒之守，豈限資秩。自此以還，故當才均以資，資均以地。宰蒞之官，誠曰吏職，然監(jiān)觀民瘼，翼化宣風，則隱厚之求，急于刀筆，能事之功，接于德心，以此論才，行之年歲，豈惟政無秕蠹，民庇手足而已，將使公路日清，私請漸塞。士多心競，仁必由己，處士砥自求之節(jié)，仕子藏交馳之情。寧子庸微，不識治體，冒昧陳愚，退懼違謬。”
寧子與華并有富貴之愿，自羨之等秉權(quán)，日夜構(gòu)之于太祖。寧子嘗東歸，至金昌亭，左右欲泊船，寧子命去之，曰：“此弒君亭，不可泊也�！比A每閑居諷詠，常誦王粲《登樓賦》曰：“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騁力�！背鋈敕炅w之等，每切齒憤咤，嘆曰：“當見太平時不？”元嘉二年，寧子病卒。三年，誅羨之等，華遷護軍，侍中如故。
宋世惟華與南陽劉湛不為飾讓，得官即拜，以此為常。華以情事異人，未嘗預(yù)宴集，終身不飲酒，有燕不之詣。若宜有論事者，乘車造門，主人出車就之。及王弘輔政，而弟曇首為太祖所任，與華相埒，華嘗謂己力用不盡，每嘆息曰：“宰相頓有數(shù)人，天下何由得治！”四年，卒，時年四十三。追贈散騎常侍、衛(wèi)將軍。九年，上思誅羨之之功，追封新建縣侯，食邑千戶，謚曰宣侯。世祖即位，配饗太祖廟庭。
子定侯嗣，官至左衛(wèi)將軍，卒。子長嗣，太宗泰始二年，坐罵母奪爵，以長弟終紹封。后廢帝元徽三年，終上表乞以封還長，許之。齊受禪，國除。華從父弟鴻，五兵尚書，會稽太守。
王曇首，瑯邪臨沂人，太保弘少弟也。幼有業(yè)尚，除著作郎，不就。兄弟分財，曇首唯取圖書而已。辟瑯邪王大司馬屬，從府公修復(fù)洛陽園陵。與從弟球俱詣高祖，時謝晦在坐，高祖曰：“此君并膏粱盛德，乃能屈志戎旅�！睍沂状鹪唬骸凹葟纳裎渲畮煟允古撤蛴辛⒅�。”晦曰：“仁者果有勇�！备咦鎼�。行至彭城，高祖大會戲馬臺，豫坐者皆賦詩；曇首文先成，高祖覽讀，因問弘曰：“卿弟何如卿？”弘答曰：“若但如民，門戶何寄�！备咦娲笮Α沂子凶R局智度，喜慍不見于色，閨門之內(nèi)，雍雍如也。手不執(zhí)金玉，婦女不得為飾玩，自非祿賜所及，一毫不受于人。
太祖為冠軍、徐州刺史，留鎮(zhèn)彭城，以曇首為府功曹。太祖鎮(zhèn)江陵，自功曹為長史，隨府轉(zhuǎn)鎮(zhèn)西長史。高祖甚知之，謂太祖曰：“王曇首，沈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本捌街校旋堃娢鞣�，半天騰上，廕五彩云，京都遠近聚觀，太史奏曰：“西方有天子氣�！碧嫒敕畲蠼y(tǒng)，上及議者皆疑不敢下，曇首與到彥之、從兄華固勸，上猶未許。曇首又固陳，并言天人符應(yīng)，上乃下。率府州文武嚴兵自衛(wèi)，臺所遣百官眾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參軍硃容子抱刀在平乘戶外，不解帶者數(shù)旬。既下在道，有黃龍出負上所乘舟，左右皆失色，上謂曇首曰：“此乃夏禹所以受天命，我何堪之�！奔凹次�，又謂曇首曰：“非宋昌獨見，無以致此�！币詴沂诪槭讨�，尋領(lǐng)右衛(wèi)將軍，領(lǐng)驍騎將軍。以硃容子為右軍將軍。誅徐羨之等，平謝晦，曇首及華之力也。
元嘉四年，車駕出北堂，嘗使三更竟開廣莫門，南臺云：“應(yīng)須白虎幡，銀字棨。不肯開門。尚書左丞羊玄保奏免御史中丞傅隆以下，曇首繼啟曰：“既無墨敕，又闕幡棨，雖稱上旨，不異單刺。元嘉元年、二年，雖有再開門例，此乃前事之違。今之守舊，未為非禮。但既據(jù)舊史，應(yīng)有疑卻本末，曾無此狀，猶宜反咎其不請白虎幡、銀字棨，致門不時開，由尚書相承之失，亦合糾正�！鄙咸責o所問，更立科條。遷太子詹事，侍中如故。
晦平后，上欲封曇首等，會宴集，舉酒勸之，因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無復(fù)今日�！睍r封詔已成，出以示曇首，曇首曰：“近日之事，釁難將成，賴陛下英明速斷，故罪人斯戮。臣等雖得仰憑天光，效其毫露，豈可因國之災(zāi)，以為身幸。陛下雖欲私臣，當如直史何？”上不能奪，故封事遂寢。
時兄弘錄尚書事，又為揚州刺史，曇首為上所親委，任兼兩宮。彭城王義康與弘并錄，意常怏怏，又欲得揚州，形于辭旨。以曇首居中，分其權(quán)任，愈不悅。曇首固乞吳郡，太祖曰：“豈有欲建大廈而遺其棟梁者哉？賢兄比屢稱疾，固辭州任，將來若相申許者，此處非卿而誰？亦何吳郡之有�！睍r弘久疾，屢遜位，不許。義康謂賓客曰：“王公久疾不起，神州詎合臥治�！睍沂讋窈霚p府兵力之半以配義康，義康乃悅。
七年，卒。太祖為之慟，中書舍人周赳侍側(cè)，曰：“王家欲衰，賢者先殞�！� 上曰：“直是我家衰耳。”追贈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詹事如故。九年，以預(yù)誅羨之等謀，追封豫寧縣侯，邑千戶，謚曰文侯。世祖即位，配饗太祖廟庭。子僧綽嗣，別有傳。少子僧虔，升明末，為尚書令。
殷景仁，陳郡長平人也。曾祖融，晉太常。祖茂，散騎常侍、特進、左光祿大夫。父道裕，蚤亡。景仁少有大成之量，司徒王謐見而以女妻之。初為劉毅后軍參軍，高祖太尉行參軍。建議宜令百官舉才，以所薦能否為黜陟。遷宋臺秘書郎，世子中軍參軍，轉(zhuǎn)主簿，又為驃騎將軍道憐主簿。出補衡陽太守，入為宋世子洗馬，仍轉(zhuǎn)中書侍郎。景仁學(xué)不為文，敏有思致，口不談義，深達理體；至于國典朝儀，舊章記注，莫不撰錄，識者知其有當世之志也。高祖甚知之，遷太子中庶子。
少帝即位，入補侍中，累表辭讓，又固陳曰：“臣志干短弱，歷著出處。值皇涂隆泰，身荷恩榮，階牒推遷，日月頻積，失在饕餮，患不自量。而奉聞今授，固守愚心者，竊惟殊次之寵，必歸器望；喉脣之任，非才莫居。三省諸躬，無以克荷，豈可茍順甘榮，不知進退，上虧朝舉，下貽身咎，求之公私，未見其可。顧涯審分，誠難庶幾，逾方越序，易以誡懼。所以俯仰周偟，無地寧處。若惠澤廣流，蘭艾同潤，回改前旨，賜以降階，雖實不敏，敢忘循命。臣迕違之愆，既已屢積，寧當徒尚浮采，塵黷天聽。丹情悾款，仰希照察�！痹t曰：“景仁退挹之懷，有不可改，除黃門侍郎，以申君子之請。”尋領(lǐng)射聲。頃之，轉(zhuǎn)左衛(wèi)將軍。
太祖即位，委遇彌厚，俄遷侍中，左衛(wèi)如故。時與侍中右衛(wèi)將軍王華、侍中驍騎將軍王曇首、侍中劉湛四人，并時為侍中，俱居門下，皆以風力局干，冠冕一時，同升之美，近代莫及。元嘉三年，車駕征謝晦，司徒王弘入居中書下省，景仁長直，共掌留任�；奁剑綇┲疄橹蓄I(lǐng)軍，侍中如故。
太祖所生章太后早亡，上奉太后所生蘇氏甚謹。六年，蘇氏卒，車駕親往臨哭，下詔曰：“朕夙罹偏罰，情事兼常，每思有以光隆懿戚，少申罔極之懷。而禮文遺逸，取正無所，監(jiān)之前代，用否又殊，故惟疑累年，在心未遂。蘇夫人奄至傾殂，情禮莫寄，追思遠恨，與事而深，日月有期，將卜窀穸，便欲粗依《春秋》以貴之義，式遵二漢推恩之典。但動藉史筆，傳之后昆，稱心而行，或容未允�？蓵r共詳論，以求其中。執(zhí)筆永懷，益增感塞�！本叭首h曰：“至德之感，靈啟厥祥，文母伣天，實熙皇祚。主上聿遵先典，號極徽崇，以貴之義，禮盡于此。蘇夫人階緣戚屬，情以事深，寒泉之思，實感圣懷，明詔爰發(fā)，詢求厥中。謹尋漢氏推恩加爵，于時承秦之弊，儒術(shù)蔑如，自君作故，罔或前典，懼非盛明所宜軌蹈。晉監(jiān)二代，朝政之所因，君舉必書，哲王之所慎。體至公者，懸爵賞于無私；奉天統(tǒng)者，每屈情以申制。所以作孚萬國，貽則后昆。臣豫蒙博逮，謹露庸短�！鄙蠌闹�。
丁母憂，葬竟，起為領(lǐng)軍將軍，固辭。上使綱紀代拜，遣中書舍人周赳輿載還府。九年，服闋，遷尚書仆射。太子詹事劉湛代為領(lǐng)軍，與景仁素善，皆被遇于高祖，俱以宰相許之。湛尚居外任，會王弘、華、曇首相系亡，景仁引湛還朝，共參政事。湛既入，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而一旦居前，意甚憤憤。知太祖信仗景仁，不可移奪，乃深結(jié)司徒彭城王義康，欲倚宰相之重以傾之。
十二年，景仁復(fù)遷中書令，護軍、仆射如故。尋復(fù)以仆射領(lǐng)吏部，護軍如故。湛愈忿怒。義康納湛言，毀景仁于太祖；太祖遇之益隆。景仁對親舊嘆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蹦朔Q疾解職，表疏累上，不見許，使停家養(yǎng)病。發(fā)詔遣黃門侍郎省疾。湛議遣人若劫盜者于外殺之，以為太祖雖知，當有以，終不能傷至親之愛。上微聞之，遷景仁于西掖門外晉鄱陽主第，以為護軍府，密邇宮禁，故其計不行。
景仁臥疾者五年，雖不見上，而密表去來，日中以十數(shù)；朝政大小，必以問焉，影跡周密，莫有窺其際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寢疾既久，左右皆不曉其意。其夜，上出華林園延賢堂召景仁，猶稱腳疾，小床輿以就坐，誅討處分，一皆委之。
代義康為揚州刺史，仆射領(lǐng)吏部如故。遣使者授印綬，主簿代拜，拜畢，便覺其情理乖錯。性本寬厚，而忽更苛暴，問左右曰：“今年男婚多？女嫁多？”是冬大雪，景仁乘輿出聽事觀望，忽驚曰：“當閣何得有大樹？”既而曰：“我誤邪？”疾轉(zhuǎn)篤。太祖謂不利在州司，使還住仆射下省，為州凡月余卒�；蛟埔妱⒄繛樗睢r年五十一，追贈侍中、司空，本官如故。謚曰文成公。
上與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書曰：“殷仆射疾患少日，奄忽不救。其識具經(jīng)遠，奉國竭誠，周游繾綣，情兼常痛。民望國器，遇之為難，惋嘆之深，不能已已。汝亦同不？往矣如何！”世祖大明五年，行幸經(jīng)景仁墓，詔曰：“司空文成公景仁德量淹正，風識明允，徽績忠謨，夙達先照，惠政茂譽，實留民屬。近瞻丘墳，感往興悼，可遣使致祭�！�
子道矜，幼而不慧，官至太中大夫。道矜子恆，太宗世為侍中，度支尚書，屬父疾積久，為有司所奏。詔曰：“道矜生便有病，無更橫疾。恆因愚習(xí)惰，久妨清序，可降為散騎常侍�！�
沈演之，字臺真，吳興武康人也。高祖充，晉車騎將軍，吳國內(nèi)史。曾祖勁，冠軍陳祐長史，戍金墉城，為鮮卑慕容恪所陷，不屈節(jié)，見殺，追贈東陽太守。祖赤黔，廷尉卿。父叔任，少有干質(zhì)，初為揚州主簿，高祖太尉參軍，吳、山陰令，治皆有聲。硃齡石伐蜀，為齡石建威府司馬，加建威將軍。平蜀之功，亞于元帥，即本號為西夷校尉、巴西梓潼郡太守，戍涪城。東軍既反，二郡強宗侯勱、羅奧聚眾作亂，四面云合，遂至萬余人，攻城急。叔任東兵不滿五百，推布腹心，眾莫不為用，出擊大破之，逆黨皆平。高祖討司馬休之，齡石遣叔任率軍來會。時高祖領(lǐng)鎮(zhèn)西將軍，命為司馬。及軍還，以為揚州別駕從事史。以平蜀全涪之功，封寧新縣男，食邑四百四十戶。出為建威將軍、益州刺史，以疾還都。義熙十四年，卒，時年五十。長子融之，蚤卒。
演之年十一，尚書仆射劉柳見而知之，曰：“此童終為令器。”家世為將，而演之折節(jié)好學(xué)，讀《老子》日百遍，以義理業(yè)尚知名。襲父別爵吉陽縣五等侯。郡命主簿，州辟從事史，西曹主簿，舉秀才，嘉興令，有能名。入為司徒祭酒，南譙王義宣左軍主簿，錢唐令，復(fù)有政績。復(fù)為司徒主簿。丁母憂。起為武康令，固辭不免，到縣百許日，稱疾去官。服闋，除司徒左西掾，州治中從事史。
元嘉十二年，東諸郡大水，民人饑饉，吳義興及吳郡之錢唐，升米三百。以演之及尚書祠部郎江邃并兼散騎常侍，巡行拯恤，許以便宜從事。演之乃開倉廩以賑饑民，民有生子者，口賜米一斗，刑獄有疑枉，悉制遣之，百姓蒙賴。轉(zhuǎn)別駕從事史，領(lǐng)本郡中正，深為義康所待，故在府州前后十余年。后劉湛、劉斌等結(jié)黨，欲排廢尚書仆射殷景仁，演之雅仗正義，與湛等不同，湛因此讒之于義康。嘗因論事不合旨，義康變色曰：“自今而后，我不復(fù)相信！”演之與景仁素善，盡心于朝庭，太祖甚嘉之，以為尚書吏部郎。
十七年，義康出籓，誅湛等，以演之為右衛(wèi)將軍。景仁尋卒，乃以后軍長史范曄為左衛(wèi)將軍，與演之對掌禁旅，同參機密。二十年，遷侍中，右衛(wèi)將軍如故。太祖謂之曰：“侍中領(lǐng)衛(wèi)，望實優(yōu)顯，此蓋宰相便坐，卿其勉之。”上欲伐林邑，朝臣不同，唯廣州刺史陸徽與演之贊成上意。及平，賜群臣黃金、生口、銅器等物，演之所得偏多。上謂之曰：“廟堂之謀，卿參其力，平此遠夷，未足多建茅土。廓清京都，鳴鸞東岱，不憂河山不開也。”二十一年，詔曰：“總司戎政，翼贊東朝，惟允之舉，匪賢莫授。侍中領(lǐng)右衛(wèi)將軍演之，清業(yè)貞審，器思沈濟。右衛(wèi)將軍曄，才應(yīng)通敏，理懷清要。并美彰出內(nèi)，誠亮在公，能克懋厥猷，樹績所蒞。演之可中領(lǐng)軍，曄可太子詹事。”曄懷逆謀，演之覺其有異，言之太祖，曄尋事發(fā)伏誅。遷領(lǐng)國子祭酒，本州大中正，轉(zhuǎn)吏部尚書，領(lǐng)太子右衛(wèi)率。雖未為宰相，任寄不異也。
素有心氣，疾病歷年，上使臥疾治事。性好舉才，申濟屈滯，而謙約自持，上賜女伎，不受。二十六年，車駕拜京陵，演之以疾不從。上還宮，召見，自勉到坐，出至尚書下省，暴卒，時年五十三。太祖痛惜之，追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謚曰貞侯。
演之昔與同使江邃字玄遠，濟陽考城人。頗有文義。官至司徒記室參軍，撰《文釋》，傳于世。演之子睦，至黃門郎，通直散騎常侍。世祖大明初，坐要引上左右俞欣之訪評殿省內(nèi)事，又與弟西陽王文學(xué)勃忿鬩不睦，坐徙始興郡，勃免官禁錮。
勃好為文章，善彈琴，能圍棋，而輕薄逐利。歷尚書殿中郎。太宗泰始中，為太子右衛(wèi)率，加給事中。時欲北討，使勃還鄉(xiāng)里募人，多受貨賄。上怒，下詔曰：“沈勃琴書藝業(yè)，口有美稱，而輕躁耽酒，幼多罪愆。比奢淫過度，妓女數(shù)十，聲酣放縱，無復(fù)劑限。自恃吳興土豪，比門義故，脅說士庶，告索無已。又輒聽募將，委役還私，托注病叛，遂有數(shù)百。周旋門生，競受財貨，少者至萬，多者千金，考計臟物，二百余萬，便宜明罰敕法，以正典刑。故光祿大夫演之昔受深遇，忠績在朝，尋遠矜懷，能無弘律，可徙勃西垂，令一思愆悔�！庇谑轻愀读褐荨U帝元徽初，以例得還。結(jié)事阮佃夫、王道隆等，復(fù)為司徒左長史。為廢帝所誅。順帝即位，追贈本官。
勃弟統(tǒng)，大明中為著作佐郎。先是，五省官所給干僮，不得雜役，太祖世，坐以免官者，前后百人。統(tǒng)輕役過差，有司奏免。世祖詔曰：“自頃干僮，多不祗給，主可量聽行杖�！钡眯懈烧�，自此始也。
演之兄融之子暢之，襲寧新縣男。大明中，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咨議參軍，為休茂所殺，追贈黃門郎。子曄嗣，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元嘉初，誅滅宰相，蓋王華、孔寧子之力也。彼群公義雖往結(jié)，恩實今疏，而任即曩權(quán)，意非昔主，居上六之窮爻，當來寵之要轍，顛覆所基，非待他釁，況于廢殺之重，其隙易乘乎！夫殺人而取其璧，不知在己興累；傾物而移其寵，不忌自我難持。若二子永年，亦未知來禍所止也。有能戒彼而悟此，則所望于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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