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37
1.安慶石達開臨時王府(一八五七年六月三十日)
風塵仆仆的洪宣嬌又一次出使,這次送來的不是人頭,而是一面金牌,還有三百多文臣武將聯(lián)名的表章,情懇意切地請?zhí)焱醵卣埵_開回朝輔政。
接待洪宣嬌的只有石達開父女二人,那時各路兵馬正源源不斷地從皖北、湖北和天京一線開過來,石達開不想讓將士知道天京這個大舉動。
洪宣嬌說:“翼王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我從小也把你當親哥哥一樣看待,請你心寬一些,不要跟我哥哥計較,宰相肚里能撐船啊!
石達開極為平靜,無怒無威,也沒有什么感情,如同聽一件沒滋沒味又與己毫不相干的事,洪宣嬌很動感情地說,他卻在玩膝上的一只貓。
石益陽拿起桌上那面沉甸甸的金牌問:“咱們太平天國用金牌召人,天王這是第一次吧?”
洪宣嬌說:“開天辟地第一遭。”
“開天辟地?那不對了。”石達開讓貓?zhí)蛑氖,說,“當年秦檜想害岳飛,不是讓皇上連下十二道金牌召他回京的嗎?”
洪宣嬌心里打了個哆娑,勉強解釋說:“天王是有誠意的,他跟前也絕對沒有秦檜!
石益陽相譏說:“既然安王、福王的封爵都削去了,天王的誠意就很明顯了。”
石達開說:“我雖不回京,卻從未說過背棄太平天國,我還是太平天國的翼王,我今后也永遠打著太平天國的旗號,也永遠與清妖血戰(zhàn)到底,這怎么是叛離,怎么是另立山頭呢?你回去可叫天王放心,無論石達開打到哪里,都會牽制很多清軍,都是對天國的聲援。”
說來說去,石達開不為所動,他還是不想回去,洪宣嬌說:“現(xiàn)在江南大營正在向天京進兵,一旦天京支撐不住,你能推得掉干系嗎?”
石達開說:“我又沒反叛,怎么板子全要打到我的身上?”
洪宣嬌的忍耐終于達到了極限,她站了起來,說:“你口口聲聲說并不反叛,可你把文告都貼到天京外圍的兵營里去了,你表面說讓軍民自行選擇,你卻暗中派人勸誘將士脫離天王,這是釜底抽薪,這不是反叛嗎?想一想,你對得住誰?為了天王能公正待你,我連得罪兩位胞兄都不顧了,你卻依然執(zhí)迷不悟,你讓我怎樣向天工交代?別人說你壞話,不正是說對了嗎?”
洪宣嬌已激動得哭了。
石達開也拂然而起,說:“話已說到這地步,就把我石達開看成不仁不義的人好了。我不求天王說我是忠臣,我只求無愧我心!
洪宣嬌氣極,大步走了出去。
2.安慶碼頭洪宣嬌帶著淚水上船,就在汪一中下令啟錨時,見石益陽騎馬馳來。
洪宣嬌說:“等等!彼痔ぶ迳狭税。她忽見石益陽也帶了行李來,忙問:“你這是干什么?”
“我跟你回天京。”石益陽說。
看她氣呼呼的樣子,洪宣嬌猜到了幾分,問:“你和翼王吵嘴了?”
“吵翻了!笔骊栒f,“我說他不識抬舉,冷了天下人的心,他罵我滾!闭f到這里,她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洪宣嬌說:“你別犯傻了,你不該離開他,他現(xiàn)在心境不好,身邊又一個親人也沒有,你正該留在他身邊,你不是要盡孝道嗎?”
石益陽說:“他從前還能聽進我的話,近來不行了,脾氣也越來越大!
洪宣嬌說:“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你留在他身邊,時時規(guī)勸,也許他有回心轉意的時候!
石益陽問:“你回去如實對天王說嗎?”
“我沒想好,”洪宣嬌說,“我心里也挺亂,又恨他又同情他。我不想一五一十地稟報天王,緩沖一下,天王就不會發(fā)怒,君臣間就還有和解的機會!
“你真好!笔骊栍芍缘卣f,“你走了,也不知我們什么時候再見?”
洪宣嬌說:“山不轉水轉,我們總是能再見的。若是下次天王再下金牌召翼王,我還來當特使!闭Z氣頗為凄涼。
“我替父親謝謝你!笔骊柖碌卣f。兩個人流著淚依依而別,石益陽站在碼頭上,直到看著洪宣嬌的快船成了茫茫大江上的小黑點,才悵然牽馬踏上歸路。
3.九江城外(一八五七年八月二十日)
曾國藩來到水師提督楊載福的船上,陸師李續(xù)賓也應召前來。
曾國藩說:“長毛分崩離析,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已查清,九江長毛守將林啟蓉從前是石達開部下,如今拒絕與他一同出走,惹怒了石達開,我們可聯(lián)合胡林翼軍猛攻九江,石達開必不來救,九江湖口就可拿下來!
李續(xù)賓說:“卑職在童司牌攻破陳玉成營壘,令陳玉成損兵折將,元氣大傷,他也很難抽出兵力進援九江!
楊載福說:“湖北那邊也要防堵才好!
曾國藩說:“我已與胡林翼商議過了,派咱們湘軍唐訓芳部駐扎新州西境,可防堵湖北邊界,九江就徹底孤立了!
楊載福說:“我先帶人拔掉小池口長毛營寨,九江就失去了犄角,也斷了糧食接濟。”
“好,就這么辦,馬上動手。”曾國藩說,“火炮用足,要對九江城晝夜轟擊,叫長毛一刻不得安寧。”
4.九江城上(一八五七年九月二十五日)
林啟蓉冒著炮火在城上巡視。太平軍也在反擊,但部將呂鋒告訴林啟蓉:“火藥沒有了。”
林啟蓉說:“我們失掉了小池口,就真正成了一座孤城了!
一些守城士兵東倒西歪,有的擄來樹葉充饑,林啟蓉看了一陣陣心酸,問日鋒:“幾天沒吃東西了?”
呂鋒說:“還是三天前吃了一頓粥!
林啟蓉仰臉看天,天正在下蒙蒙細雨,他嘆道:“可恨翼王見死不救!我林啟蓉怕是守不住九江城了!
呂鋒說:“再派信使去安慶,請翼王發(fā)救兵來,安慶距九江近在颶尺呀!
林啟蓉傷心地說:“你不知道,他不會派一兵一卒來的!
呂鋒問:“是因為你不跟他走嗎?”
林啟蓉含淚點點頭,說:“我沒想到,石達開竟是一個心胸如此狹窄之人!
呂鋒問:“讓黃文金從湖口支援?”
“湖口更不行了。”林啟蓉說,“湘軍水陸圍攻湖口,湖口也危在旦夕了,”
呂鋒說:“林丞相,九江無論如何不能丟,丟了九江,天京沒有屏障了,我愿冒險出城,再去安慶見翼王,請求救兵。”
林啟蓉想了想,說:“好吧!彼断乱粔K二尺見方的黃緞袍下擺,拔刀在手指上一抹,鮮血淋淋。他就在火把照耀下,伏在城墻上寫了一封求援血書,然后交給日鋒,說:“九江成敗,系于你身了。”
呂鋒說:“丞相放心,求不來救兵,我也不回來見你了!
二人無語相視,執(zhí)手良久,呂鋒下了城墻。
5.安慶水師營寨(一八五七年十月一日)
這里的太平軍是另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大旗林立,千帆待發(fā),石達開一身戎裝,正在高高的江邊崖頂閱師,水陸軍都已整裝待發(fā)。
石益陽帶來了渾身是傷、衣衫不整的呂鋒。呂鋒在石達開面前跪倒,說:“總制呂鋒奉丞相林將軍之命,前來求援!闭f著雙手捧起血跡斑斑的血書。
石達開身后是幾十員戰(zhàn)將。江邊戰(zhàn)旗呼啦啦飄動,江水喧囂,只有水陸方陣中一點聲響沒有。
石達開看完血書說:“你沒看到嗎?我正要統(tǒng)兵人贛,集結景德鎮(zhèn),現(xiàn)在無法分兵去援九江了。”
呂鋒一聽,站了起來,未免激動,他說:“九江在我太平天國手中六年之久,天京國有九江得保平安,今九江即將陷落,翼工近在颶尺,忍心見死不救嗎?”
石達開說:“我有軍務在身,不能隨意更動,而打亂全局。你可去向陳玉成、李秀成告急,天王也不會坐視九江失陷而不問哪。”
呂鋒已經絕望了,他號啕大哭說:“翼王啊翼王,想不到你如此不義!你忍心看著九千將士困死孤城,你的心如此之硬,你令千千萬萬將士心寒。你為什么這樣?不就因為林啟蓉不隨你出走嗎?”
石達開一聽大怒,拔出長劍來。
呂鋒毫不畏懼,他說:“我來時已向林將軍立了軍令狀,不能取來援軍,誓不生還,我沒有臉面把翼王不發(fā)救兵的事告訴忠勇的九江守衛(wèi)將士們!”說著,他奪過石達開手中的長劍,往脖子上一抹,頓時仆地,血流如注而死。
江水在嗚咽,大風在江上怒號,石達開也沒有想到呂鋒會這樣死在他腳下,也許他動了惻隱之心,他低聲吩咐石鎮(zhèn)吉:“厚葬了他。”
石鎮(zhèn)吉叫人抬走了呂鋒的尸體。
一直熱淚橫流看著這驚心動魄一幕的石益陽一步步走到了石達開的面前,直挺挺地跪下,說:“爹爹,去救九江吧,求你了。”
石達開面對眾將,覺得面子上下不來,方才呂鋒在他面前自刎的陰影還沒從他心頭消失,他怒氣沖沖地問:“你干什么?你屢次干預軍事,太不像樣子!”
石益陽說:“女兒從小聽爹講仁講義,女兒的一點仁義之情都是爹爹教我的。爹說過,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現(xiàn)九江兄弟困守孤城,爹見死不救,這叫什么仁什么義?呂將軍之血,一點也喚不起你的良心嗎?”
“你教訓我!”石達開怒不可遏了,“來人,把她抱下去,重打五十軍棍!”
令雖發(fā)了,畢竟下屬都知道石益陽是石達開的掌上明珠,加之石益陽平日極為討人喜歡,誰肯對她下手,所以遲遲沒有人上來拖她。
“不須父親責打!笔骊枩I流滿面地說,“女兒愿以死諫爭。父親,回心轉意吧,為太平天國計,馬上北援皖北,西救九江,回朝輔佐天王,女兒在九泉下也可瞑目了!
聽她說得如此痛心徹骨,石達開一時不知所措,只好說:“你先起來,容我再想一想……”
石益陽說:“如果女兒一條命仍不能使父親猛醒,女兒也白白認你這個父親,父親也白白有這么一個女兒了……”
她痛哭失聲地起身一躍,飄飄忽忽地墜入崖下大江,那里正是急流深潭,雪浪如山。
這一突兀的變故今石達開大驚,繼而大哭起來。石祥禎立刻大叫:“快下去,救人!”
立即有一些將士從崖頂躍入水中,當他們一個個從江水中冒出頭來時,都是兩手空空,誰也沒有撈到石益陽。
石達開的腦子成了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戰(zhàn)旗在獵獵飄動,軍陣依然整齊有序,艦船在江上待發(fā)。
石祥禎和張遂謀走過來,問石達開:“去援九江,還是揮師人贛?”
這一刻,石達開似乎已從迷惘和痛苦中掙脫出來,又是一個錚錚鐵漢了,他像一切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說:“向江西進發(fā)!”
炮聲響了,千帆升起,載滿大軍的船隊浩浩蕩蕩鋪滿江面,向鼓澤駛去。
6.九江城下(一八五七年十月一日)
曾國藩在舟中與楊載福觀戰(zhàn),九江城上一片火光。
湘軍在挖地道,準備轟坍城墻。
楊載福說:“石達開經鼓澤、小孤山進人江西,已到了景德鎮(zhèn),他真的沒來救援九江。”
曾國藩說:“天算不如人算。如果石達開統(tǒng)水陸大軍來援九江,我們不但打不下九江,還可能損兵折將!
這時曾國筌來了,他請示說:“地道已經挖到石城下,爆破嗎?”
曾國藩說:“等等南城那面,夜里同時爆破,一舉成功。”
7.安慶下游江面上薄霧籠罩著開闊的長江,水鳥成群地在水上飛來飛去,時而扎下水去,用特有的尖嘴夾出一條魚來吞下去。
一條竹篷小漁船駛出支流小港漢,上面坐著一個老頭,還有一個年輕女人。這女人正是當年長沙城里胡家藥店的女兒胡玉蓉,她去年就嫁了個湘軍小頭目,因公公是安慶這一帶鄉(xiāng)下打漁人,丈夫就送她來這里避難。
二人劃出蘆葦叢,老頭一邊撒網一邊說:“趁今天江上沒有開仗,咱們多撒幾網,也好換點米面油鹽!
胡玉蓉說:“也不知這仗哪年哪月才能打完?我在長沙時,打得那么兇,嫁到這里,還是打!
老漁公說:“這都是劫數(shù)啊,躲也躲不掉的。”
該起網的時候,老人拼命拉,卻拉不動網。胡玉蓉說:“碰上大魚了吧?怎么拉不動?”她馬上也幫上一把。兩個人拉仍很費力。
老漁公說:“若是魚,少說也有百八十斤重!
兩個人用力拉著,總算把同一點一點地拉近了船幫,忽然胡玉蓉嚇得尖叫了一聲,老漁公也發(fā)現(xiàn)了,原來網里有一個人,是個女的。
“快松開網,網也別要了。”胡玉蓉真的松了手。
“別松手!崩瞎f,“萬一人沒死呢?救人一命,可是勝造六級浮屠!”
胡玉蓉又上手了,她嚇得扭過臉去不敢看。
老公公把人拖上了船,正是投江的石益陽。她面色紙一樣白,雙眼緊閉。老公公用手在鼻子底下試試,搖搖頭,沒氣了,又伸手摸了摸心口,說:“心口有熱氣!這就有救!
他常在江邊轉,沒少救溺水的人,他讓胡玉蓉幫忙,一口口給石益陽口中吹氣,又在她胸膛上有節(jié)奏地擠壓,過了一陣,滿頭大汗的老公公說:“活了,活過來了!
“是嗎?爹可是積德了!焙袢剡^去看時,果見石益陽輕輕呻吟了一聲,卻依然閉著眼。
“行了,魚也別打了,趕快回家吧。”老公公說。他已從軍裝判斷出石益陽身份了。
胡玉蓉把水淋淋的魚網胡亂堆進艙中,爺倆飛速將小船劃人水淺的港漢。
8.九江城(一八五七年十月二日)
九江已成了不夜城,火藥彈一團團的火光照亮了孤城。
太平軍幾乎全在城上,密密麻麻,他們已沒有火藥,軍民正在往城上搬石頭。
林啟蓉也上城來了,幾個部將簇擁著他。林啟蓉說:“我們只能與九江共存亡了!
一個部將說:“呂鋒一去不返,看來翼王的援軍到不了啦!
林啟蓉凄然一笑,說:“我壓根就沒抱希望!
猛聽幾聲巨響,硝煙過后,只見左面石頭城墻倒了十幾丈,湘軍在李續(xù)賓的指揮下,從那里沖入城中,其他地方的湘軍也在豎云梯攻城。
“用石頭砸!”林啟蓉大喊,親手搬起一塊大石頭向登城湘軍砸去,湘軍的云梯被砸斷了,攻城的人一片片倒下。
但是,潮水般的湘軍已從豁口攻人,太平軍血戰(zhàn),被殺者無數(shù)。
林啟蓉帶人撲向缺口,舉刀與敵人短兵相接,他一連斬殺四五人,血染剩了半幅的黃袍,刀卷了刃,彎了,他扔了刀,正想拾起另一把刀,幾個湘軍同時向林啟蓉砍了下來,林啟蓉倒地。
9.江塘村陳家當陳家老公公和胡玉蓉把石益陽抬到他家時,石益陽漸漸清醒過來。
石益陽睜開眼睛后,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低矮的棚,舊的床和退了顏色的帳子,屋子里充斥著魚腥味。她躺在竹床上,轉動著眼珠,最先看到了胡玉蓉那豐腴而秀美的臉,她正端著一碗湯過來,說:“你醒了?來,喝點魚湯吧!
“這是什么地方?”石益陽努力坐起來,她到底想起了此前的一幕幕,她意識到自己投江后被漁民救了。她首先想到的是隱瞞真實身份。
當陳老頭問她“姑娘是什么地方人”時,她說“湖南益陽人”。
胡玉蓉說:“咱們是老鄉(xiāng),我是長沙人。我一聽你就是那一帶的口音。”
陳老頭問:“你怎么掉江里去的?叫人害的,還是自己想不開……。
石益陽說:“我坐船回家,風大,不小心刮到江里去了。”
陳老頭嘿嘿一樂,問:“坐的是兵船吧?”
石益陽說:“不是,是拉客又拉貨的敞篷船。”
陳老頭說:“這姑娘撒謊也撒不圓,你穿一身長毛的衣服,哪個客船敢載你呀?”
石益陽這才想起自己的漏洞,急忙看身上的衣服時,發(fā)現(xiàn)已換成了和胡玉蓉一樣的民裝,她正要問,胡玉蓉說:“你的濕衣服給你洗了,你別害怕,我公公也是個好心人,不會說出去的!
“你這么小就投了長毛?”陳老頭說。
“我還小嗎?”石益陽說,“我十歲就投太平軍了,我們叫太平軍,也叫圣兵,不叫長毛。”
“對不起,”老陳頭說,“這里的人,都只能管你們叫長毛,叫別的犯殺頭罪呀!
“指揮是個多大的官呀?”胡玉蓉問,“我看你那胸前兩團龍中間,繡著指揮兩個大字。”
石益陽說:“王以下是侯,侯以下是丞相、檢點、指揮!
“唉呀,這官不小啊!崩详愵^想了想,說,“差不多趕上朝廷的提督大了,至少是總兵!
“你十六七歲就當了這么大的官,”胡玉蓉說,“可真了不得。我那丈夫,當了三年兵了,才是個哨官!
石益陽緊張起來:“你丈夫是湘軍的頭領?”
“小頭目!焙袢卣f,“他是個童生,在家沒事干,曾部堂來招兵,他一看湘軍大大小小的頭目都是斯文人,就也去了,F(xiàn)在李續(xù)賓手下。”
“李續(xù)賓?”石益陽說,“那可是老冤家對頭了,說不定在戰(zhàn)場上和你丈夫交過鋒呢,只是不認識。你丈夫叫什么名?告訴我,下次遇到了,我好刀下留情,報你們的救命之恩。”
“他叫陳子玉,”胡玉蓉說,“我還認識一個長毛呢,也是一個小孩。那年攻長沙時,他化裝成一個小和尚混入城中,后來出不去了,在我們家住了幾天,我給他化裝成女孩,才混出了城門!
“你說的這事,太平天國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叫陳玉成,對不對?”石益陽說。
“對,是他。他在嗎?”胡玉蓉眼里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在!笔骊栒f,“他現(xiàn)在在桐城一帶領兵打仗,他可了不得,是豫天候了,除了王就是侯大了。”
“是嗎?”胡玉蓉大為驚訝,等她老公公出去時,她悄聲問,“你回去能見到他嗎?”
石益陽說:“不能天天見到,總是能見到的,我給你捎個好。捎信也行!
胡玉蓉說:“他離開長沙時,我送他到城外倒湘江渡口,他說他最多一年準打回長沙來,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再也沒盼到他打回來!彼f話的時候,眼睛里充滿了憧憬、回味和柔情。石益陽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她笑著說:“等我回太平軍時,你跟我去吧,就能見到我們的豫天侯了,他是太平天國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
“這我知道!焙袢卣f,“若是長得不好看,裝成女孩怎么能像呢?”
“別打岔,你跟不跟我去呀?”石益陽追問。
“這玩笑可是開大了。我怎么可能去見人家呀?我算是人家的什么人?”說到這里胡玉蓉自己撲一下笑了,問,“他娶女人”了嗎?“
石益陽搖搖頭,說:“沒有!
“也沒有個相好的嗎?”胡玉蓉問。
“那倒有一個!笔骊栒f,“從前和他一起在童子軍里的同伴,女扮男裝!
“這可真有趣!焙袢卣f,“他們兩個人一個男扮女裝,一個女扮男裝,全顛倒了!
石益陽也笑了起來。
10.大安城外石益陽背了個土布包袱,穿著百姓的民裝,來到六安城門外,她問一個守城門的太平軍:“李秀成在城里嗎?李秀成不在,陳玉成也行!
兩個把門的士兵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說:“他們的名諱是你這么大呼小叫的嗎?你怎么知道他們在這?”
“我是他們的好朋友!笔骊栒f。
“真是大言不慚。”把門士兵說,“你莫不是清妖的奸細?”
“你才是好細!”石益陽說,“你快給我通報,就說石益陽來了,叫他們來接我。”
這一說,把城門的士兵果然不敢怠慢,說:“你先委屈一會兒!卑瓮扰苓M了城門洞子。
隔了一會,李秀成騎著馬跑出城來了,一見了石益陽,又驚又喜:“你活著?”
如同見了親人一樣,石益陽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李秀成說:“你怎么跑我這來了?”
“我能去哪?”石益陽與李秀成步行走入六安城里,她邊走邊說,“翼王已經進入江西了。就是他不走,我也不會再呆在他那里了,我們父女間已經恩斷義絕!
“你真是個大義凜然的人。”李秀成說,“難得呀?山枘愀赣H如此偏狹,他把將士帶走了十多萬,使我們留下的人腹背受敵,歷盡了艱辛,到現(xiàn)在也扭轉不了被動局面!
石益陽問:“陳玉成在哪里?”
“他在桐城!崩钚愠烧f。
“你知道是什么人把我從江里救上來的嗎?就是當年在長沙救過陳玉成的那個女的,一個救了兩個太平軍的人,這個人是咱們的恩人吧?可他的丈夫又是個湘軍的哨官,你說天下的事多有意思?”
李秀成說:“你真的留在我這嗎?”
“不給碗飯吃嗎?”石益陽反問。
“我這不是請來一個活菩薩了嗎?”李秀成笑了。
11.天王府洪秀全宮殿洪秀全一籌莫展,躺在龍床上,他已經病了十多天了。
在門外,傅善祥對蒙得恩說:“你是正掌率,現(xiàn)朝中文武大事都由你管,九江、湖口失陷的事,怎可不告天王?”
蒙得恩說:“我怕天王會雪上加霜,病勢沉重!彼贿呎f一邊咳嗽,彎著背,他的身體已越來越差。
傅善祥說:“鎮(zhèn)江吳如孝告急,這事你也想瞞著天王嗎?”
蒙得恩說:“我正為此發(fā)愁呢。能救鎮(zhèn)江的隊伍在哪里呀?”
這話偏偏讓洪秀全聽到了,他有氣無力地叫道:“你們進來!
傅善祥、蒙得恩只好來到病榻前。
“九江丟了,是不是?”洪秀全問。
蒙得恩只得點點頭:“還會再奪回來的,主上勿憂!
“聽說石達開見死不救?”洪秀全說,“他算什么忠臣?他不是標榜他忠于太平天國嗎?那他也應該去救九江啊!朕發(fā)了三道金牌去請他,給足了他面子,可他再抗君命,帶走了朕的精兵強將,使各地紛紛告急,他不能算忠臣,他是背主!”
傅善祥說:“現(xiàn)在不去說他了,鎮(zhèn)江不保,可各處掣肘,派不出一支救援之兵啊!石達開走后,幸有李秀成、李世賢接管了安慶、蕪湖。”
洪秀全說:“讓李秀成星夜馳援鎮(zhèn)江吧,朕能指望的只有他和陳玉成了。”
傅善祥說:“還有一個韋俊,天王應當加以安撫,他畢竟沒有跟石達開出走,他也算一支重要力量了!
洪秀全點點頭。
蒙得恩說:“圣上讓臣當正掌率執(zhí)朝綱,臣本應舍命去干?墒恰嫉牟啪哂邢蓿碚埵ド蠏x能者入京主持軍政大事。”
“你真是個好人!焙樾闳f,“這么多年來,你是朕身邊推一一個不爭權不奪利、沒有野心的人!
傅善祥想說:“這可能因為他太平庸之故。”可她沒好意思刺傷蒙得恩的心,她說:“該挑選有才干的新人上來,不拘一格,也許是天國中興的契機。”
洪秀全坐了起來,說:“就起用陳玉成、李秀成和韋俊吧!彼肓讼,說:“封陳玉成為前軍主將,李秀成為后軍主將,李世賢為左軍主將,韋俊為右軍主將。蒙得恩你領中軍主將,兼正掌率,爵同王位!
傅善祥說:“為何要叫爵同王位?為什么不封王?”
洪秀全說:“朕已傷透了心。不算朕的二位胞兄,朕先后封過七個王,除了早年陣亡的南王、西王,你看看,哪一個是令朕放心的?楊秀清、韋昌輝、秦日綱不去說他了,剩了一個石達開,又背朕而去。朕已發(fā)誓,從今往后永不封王。”
蒙得恩說:“這樣最好。一當了王,就要野心滋長,手伸得就長了!
傅善祥說:“人與人不一樣。像你,一直在天王跟前,兢兢業(yè)業(yè),現(xiàn)在執(zhí)朝綱之牛耳,依然故我,從來看不出你有什么野心!
“我本是個庸碌無能之人。”他倒是老實而實在,“效力還效不好,哪有閑心想別的?”
洪秀全笑了,說:“蒙得恩道出了一個道理,用人用庸才比用人才要保險,庸才有愚忠就夠了,不會陰謀背主;有才干的人容易結黨營私,不可靠。”
傅善祥不能不驚訝洪秀全此刻的坦白,可是治國者,又不是庸才所能勝任的啊。
12.機陽(一八五八年七月二十五日)
一八五八年七月,江南、江北大營已形成圍困天京之勢,李秀成此時正守天京,他從救了鎮(zhèn)江吳如孝一軍后一直未走,他企圖出京解圍,沒有成功,陳玉成、韋俊又在黃麻漬敗,怎樣保衛(wèi)天京?陳玉成與李秀成研究,在機陽召開了一次安徽各重鎮(zhèn)佐將會議,討論對策。
陳玉成分析形勢說:“天京必保,遠不消說,皖北則是天京的后方,我們只有集中皖北兵力直撲廬州,之后攻取江浦、浦口、來安,才能打開通江北門戶。”
李秀成說:“翼王出走江西,我們兵力不足,必須統(tǒng)一指揮!
陳玉成說:“我意組成東西兩路大軍,東路由后軍主將李將軍統(tǒng)帥,要切斷江北大營進援廬州,并牽制廬州東線清軍;西路由我親率,左軍主將李將軍、右軍主將韋將軍與我合兵,為攻打廬州主力!
黃文金說:“大家應一心一德才行。”
吳如孝說:“盟誓表心,太平天國已經經不起再敗了!”
韋俊也說:“不解天京之圍,我們沒出路了!
龔得樹說:“我還可多聯(lián)絡些捻軍協(xié)同作戰(zhàn)!
陳玉成說:“這樣最好。為慎重,我將機陽會議概略奏報天王,大家回去待命!
眾將散會后,龔得樹對部將李昭壽說:“你馬上趕回滁州,我們不能丟臉,你我都是從捻軍過來的,不能讓人家小瞧!
一臉麻子的李昭壽說:“我守的滁州萬無一失,請龔將軍放心!
13.清欽差大臣勝保大營勝保正在給皇上寫奏折,正在叫苦不迭:“……臣以一軍橫截其中,已屬腹背受敵,設有疏虞,其患不可勝言……”自己念了一遍,正要封起來,幫辦軍務翁同書進來了,說:“李麻子差人來了。”
勝保問:“長毛機陽會議的情報拿到了?”
翁同書遞上一封信,說:“全部!眲俦2唤采厦忌。他看過后,說:“陳玉成現(xiàn)在走第二步了,想與李秀成會師,直取江北大營!
翁同書說:“現(xiàn)在,陳玉成坐鎮(zhèn)梁國,同時遣吳如孝、龔得樹去攻定遠,意在解除他們南進的后顧之憂,有可能與淮北捻軍連成一片,而我們的兵心渙散,已不成樣子!
勝保說:“你可帶八旗馬隊在南路馳騁,虛張聲勢!
翁同書說:“那么大帥您哪?”
勝保說:“我隨時準備迎頭痛擊,既已知道賊之機密,不愁不勝!
14李秀成營帳黃文金來報說:“李昭壽又沒有到達指定位置,他屢次按兵不動,這人不大可靠吧?”
李秀成說:“我已觀察他多日了,他不時派人與勝保、德興阿來往,只是沒有抓到證據!闭f到這里,他回頭對一個牌刀手說:“去請薛之元來!”
不一會,薛之元來到,他現(xiàn)在是個檢點銜,也是捻軍出身。
薛之元問:“將軍找我何事?”
李秀成問:“你與李昭壽熟嗎?”
“李麻子嗎?”薛之元說,“從小在一起!
李秀成:“有人發(fā)現(xiàn)李昭壽有通妖之嫌,你到滁州去,名義上是協(xié)助他守城,暗中監(jiān)視他,隨時來報!
薛之元說:“有這種事?那李麻子可真不是人了。”
“不要打草驚蛇!崩钚愠啥诘溃皼]事更好。你不會徇私吧?”
薛之元說:“將軍把我薛之元看成什么人了?如我發(fā)現(xiàn)李麻子反叛,我會親手殺了他。”
李秀成信任地點了點頭。
15.滁州城外(一八五八年九月十六日)
陳玉成九月十六日進抵滁州,李昭壽嚇壞了,不敢讓陳玉成人城,這使陳玉成頗為驚疑。他對吳如孝說:“這個李昭壽很可疑,我們一來,他為什么不敢放我們人城?”
吳如孝說:“李將軍叫薛之元去監(jiān)視他,可薛之元說他無反心,替李昭壽打了保票!
忽然有人來報:“李昭壽投敵了,李麻子將防地全交給了清妖。”
陳玉成說:“出一個叛賊,斷送了我們一個戰(zhàn)役!”
16.湖南湘鄉(xiāng)曾國藩家曾國藩一身孝眼,此時因父親亡故,正在家守制,終日看書寫字。
這天,他在書房寫字,曾國筌進來,見曾國藩寫了“制怒”兩個字,就說:“這不是當年林則徐貼在房間里的條幅嗎?大哥何以仿效?”
曾國藩擲筆不語。
曾國筌說:“天子周圍沒幾個好人。我們湘軍不敢說挽救了大清,也算屢建功勛吧?可皇上對咱們冷落如此!咱們在家守制服孝,也不再下上諭‘奪情’了!
曾國藩說:“不到時候。我看快了,長毛石達開自江西攻人浙江,輕取龍游、遂昌,又下松陽,浙中為之大震,朝廷雖有張國梁、福興、周天受這些將領迎敵,可沒有一個可以眼眾的大員統(tǒng)帥,想用和春,和春又稱病推倭,我看快想起我來了!
果然,神奇的事出現(xiàn)了,曾國華在外面大叫道:“大哥,六百里加急廷寄到了,委你為辦理浙江軍務,上諭令你督湘軍迅速援浙!”
曾國藩與曾國筌相視會心地一笑,才去拆看廷寄。
曾國藩說:“這不是又來‘奪情’,不準守制了嗎?”
曾國筌說:“皇上一到危難時就想起大哥來,足見大哥是個挽狂瀾于既倒的干才!”
曾國藩立刻脫去了孝服,顯得精神抖擻。曾國筌問:“什么時候走?”
“馬上!痹鴩f,“令蕭啟江、張運蘭、王開化各營在江西鉛山河口集結待命,待我一到,立刻揮師入浙!
17.浙江龍泉戰(zhàn)斗(一八五八年八月十四日)
火炮隆隆,太平軍石達開部正與清兵展開激戰(zhàn),尸橫遍野。
石達開站在前線,對石鎮(zhèn)吉說:“我們已在龍泉血戰(zhàn)三天三夜,傷亡太大,我們已阻止了清妖的攻勢,馬上撤走,進人福建仙霞嶺,到浦城一帶,去與楊輔清、楊宜清會合!
石鎮(zhèn)吉說:“是,我馬上令后隊為前隊,過仙霞嶺!
18.福建浦城(一八五八年八月十五日)
楊輔清、楊宜清的偏師攻入閩北是一八五八年春天的事,攻占了浦城、松溪、政和、建陽等地,并據守四個多月,就在石達開從浙江進人福建向二楊靠攏的時候,楊輔清動搖了。
這一天,他把弟弟楊宜清從松溪防地召入浦城,對他說:“我最近想了很久,我看,咱們還是返篩天朝吧!
楊宜清多少有點吃驚:“那翼王會怎么想?不會說我們兄弟出爾反爾嗎?”
楊輔清道:“顧不得他怎么想了。咱們把大軍拉走后,清妖的江北、江南大營又重建了,鎮(zhèn)江丟了,九江、湖口丟了,石達開背離天王,我們跟他算什么?”
“是啊,”楊宜清說,“石達開東打一氣、西打一氣,完全是流寇戰(zhàn)術,我看不出有什么前途。”
“況且,天王為我們楊家昭雪了,東王也平反了,我們回去也不會受歧視。”楊輔清說。
“那就聽哥哥的,返篩天朝!”楊宜清說,“只是,我們總該與翼王打個招呼再走吧。”
“不必了!睏钶o清說,“一見了面,就走不成了。我已給天王寫好了返篩天朝、保衛(wèi)天王的表章,你看看,沒什么改動的話,就派密使送回天京,咱們帶兵打入江西!
楊宜清看過后,說:“沒什么改的。哥,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我們打入閩北前,我派了個人回天京去接嫂子,可是,嫂子瘋了以后,掉井里淹死了,太平叫人拐走了一直無下落!
楊輔清說:“玉娟是世間最悲慘的人了,東王府遭劫,她跟著受劫難,北王府大屠殺,她又成了韋家的人,我一想起玉娟來心里就如刀絞一樣難過!
楊宜清說:“我們得找到太平。∈裁慈似獡屪咚?”
楊輔清說:“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
19.福建順昌縣(一八五八年十月十八日)
太平軍石達開部攻人順昌后,在城外扎下臨時營寨。一堆堆篝火點起來,一群群蚊蟲在火焰上方飛來飛去。
石達開在一個火堆前拄著戰(zhàn)刀沉思,火光照紅了他的臉。
汪海洋走來了,他見石達開表情麻木,便沒有言語。
石達開看見了他,問:“你部如何?”
“還好!蓖艉Q笳f,“苦點沒什么,有些士兵情緒不好!
“為什么?”石達開問。
“一支支隊伍離我們而去,一支支隊伍回天京去保舊主,這對大家是個很大的刺激,好多人總在問:”我們一會江西,一會浙江,一會福建,到底是為了什么?打到什么地方是個頭?‘你岳丈黃大人在吉安戰(zhàn)死時,也說悔不該拉出來呀。“
石達開說:“誰說一支支部隊離去了?那是我派出去的。十幾萬大軍總不能集中在一個地方吧?”
汪海洋苦笑了一下,說:“殿下,瞞不住的,現(xiàn)在早都傳開了,楊輔清、楊宜清帶走了三萬人馬。八月,經略楊在由又率萬余人經鐵牛關入江西,跟楊輔清合兵一路了!
石達開即使對他最信任的心腹也不想讓他知道日漸眾叛親離的真相,他說:“他們都姓楊,走就走嘛。”
江海洋說:“可是……國宗石鎮(zhèn)吉、石鎮(zhèn)常也走了!”
石達開無言以對了。
江海洋說:“也許我不該說,不過你殺我頭我也要說,我跟了殿下這么多年,大事小事,殿下精明過人,從來沒錯過,這次不受天王金牌帶兵出走,我看是錯了!”
“你找死吧?”石達開忽然暴怒,他手里的大刀一掄,砍人火堆,砍得火炭、火星滿天飛舞。
“殿下殺了我我也要說,”江海洋給石達開跪下了,“與其眼看著眾叛親離,不如及早回頭,天王不會怪你的,難道益陽的死,還沒給你心中留下深深的侮恨嗎?”
石達開內心的傷被汪海洋揭痛了,他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汪海洋又說:“現(xiàn)在天王起用了陳玉成、李秀成一批年輕將領,力挽危局,聽說打了幾個勝仗,正在進攻清妖二度建立的江北大營,天京轉危為安了,皖北許多城市失而復得?晌覀兡兀课覀儼呀髡加械乃奈迨畟縣都丟掉了,在浙江、福建也沒站住腳,軍心越來越不穩(wěn),殿下還不三思嗎?”
石達開說:“勝敗一時,不足為憑。走了些人,我手上還有四萬兵馬呢。”
汪海洋說:一現(xiàn)在,部下的紀律也大不如從前了,大家覺得越打越遠,越走越偏僻,看不到希望了……“
石達開緊緊地咬著牙齒,腮幫子的肌肉在顫動,他逼視著江海洋說:“你再敢散布這些動搖軍心的話,就殺了你!
江海洋說:“我只是當?shù)钕抡f呀!殿下,我是為殿下好啊,別污了半世英名啊……”
“滾!”石達開又揮舞起了戰(zhàn)刀,像一尊兇神。汪海洋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后退,退到遠離火光的黑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