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歲月,不朽的經(jīng)典。在歲月喧囂中,讀讀名著,洗滌心靈。為此,我們?yōu)槟銣蕚淞诵旃庖淖髌贰缎”鴱埜隆贰?/font>
十七
“通!”一顆擲彈筒彈落在街心,一片殺聲隨即從四圍響起。殺聲過后,忽兒一片寂靜。稍停,村南“啪”的一槍,子溜子“刷”地從村子上空劃過,像回應似的村北也是一槍,子溜子又向南飛去。全村的雞叫頓時煞住,一息皆無。天已大亮。下一刻,殺聲又起,鬼子、“白脖”挺著槍,弓著背,殺進街里來了。
從夢里驚醒的老百姓,抓衣服,藏東西,把孩子摟在懷里,預備著抵擋一場駭人的災禍……
在地底下,部隊分聚在四個出口上,像四條蟄伏的活龍,隔著八尺厚土,一個個息氣凝神,等待著春雷的發(fā)動。
韓家大院斜對過,有一盤碾子,碾盤底下,目下正有幾對眼睛,從暗槍眼里炯炯地掃視著大街。由這兒通過去,在一家榆司門臺階底下,通訊員楊小根牽著一根繩子,蹲在那里。繩子那頭拴著一個二號盆大小的地雷,埋在街心。他從磚縫里朝外望著,每想到一場大熱鬧就將從他這兒開頭,便禁不住默默地發(fā)笑。一有敵人的腿腳在他眼界里晃悠,他的手就情不自禁地發(fā)顏起來……
敵人已經(jīng)上房。“保長”、“聯(lián)絡員”都給抓來了,一伙“白脖”擁著他們,砸開了韓家大院的大門,接著便有些當?的慌亂地進進出出。村里一片雞飛狗叫,夾雜著吆喝和哭泣的聲音。
然而,碾盤跟前許久不見有鬼子露面。在遠處一十字街那里,飛塵滾滾,人馬翻騰,雜亂而且吵鬧,錢云清越看越覺不對勁,心上猛地發(fā)起涼來,“莫非鬼子的主力集中在東頭了?”
果然,東地道口上的部隊來人報告:鬼子不但占了小學校,還控制了周圍的平房,有一翼恰好堵住了他們的出口,一探頭就會給敵人發(fā)覺的,眼下根本沒法兒出擊。正說著,南口上縣大隊也來人說,鬼子把他們的院子占了,部隊出不去,要求轉到北口上來。
區(qū)隊長說聲:“先不要動!”急鉆到東口和南口去看,形勢的確在壞下去,敵人一反往常的規(guī)律,把主力扎在東頭,圍著十字街下了卡子,并已開始把老百姓往那里趕?礃幼樱n家大院頂多是個“白脖”的指揮部,鬼子的指揮部卻設在小學校里了,而“會場”顯然選在了十字街。東、南兩口本是卡著小學校布置的,不想都給壓在地道里出不來。西、北兩口的部隊雖然可以出入,但夠不著鬼子的主力,只能解決一些“白脖”。倘或貿然發(fā)起戰(zhàn)斗,一時打不中敵人要害,倒讓鬼子反撲過來,勝利就沒有希望,弄不好,還要吃虧。――形勢是很嚴重的!
“夸夸夸夸……”二陣馬蹄響,由西而東,順大街來了一隊騎兵,上邊坐著一色三十幾個鬼子。在路過碾盤跟前時,楊小根攥著繩子問:“拉不拉?”錢云清咬著牙一甩手說:“等等兒!”
“哎呀,老鐘叔!”小嘎子在碾盤下的了望孔里幾乎喊出來了。大家急看,果然,在騎兵后尾上,用繩子拴著三個人,都倒剪著雙手,蓬頭垢面,破衣爛裳,走在最后的那個暴圓眼,蓬蓬胡子,紫堂堂一張大臉的,正是鐘亮。小嘎子連他的“張嘴燈”都舉起來了,可是,唉!地雷還沒有響。r間是不饒人的。拖得越久,戰(zhàn)斗的危險性也就越大,敵人也不是死的!
“媽的!”錢云清抱著兩手,一張一拳地倒替攥著,嚴峻的臉上,竟是汗津津的了:“把敵人擾亂一下才好,想法把鬼子調到西邊來……”
“是。∧馨褦橙宋絻蓚制高點上去,給東、南兩個口閃個空兒,也好辦了。”石政委回應說。
小嘎子猛地從槍眼那里回過頭來,他剛剛吐著小舌頭,對著韓家大院觀察過。他想了些什么呢?奇怪的是,錢云清和石一鳴也同時轉向了他。然而,他們只匆匆地把他凝視了一下,便長出一口氣,又回過頭去,仿佛剛才萌芽的一個念頭,給他們回絕了。
“派三四個人從西口上出去,逗他一下……”區(qū)隊長自語似他說。然而,料想敵人對村子一定封鎖得很緊,恐怕鉆不出去。就在村里逗他兩槍呢,又要冒在兵力展開之前暴露地道的危險,也感到不大妥帖。
“讓我去試巴試巴行嗎?”小嘎子實在忍不住,突然舉著他那掛“柳條鞭”開口了,“我把這掛鞭想法在韓家大院弄響,準定能把敵人引過一股子來!”
“好哇!”石一鳴政委說,“可韓家大院你怎么進得去呢?”
“這我倒想好了,先在近處找些雞蛋,就說是給‘太君’送的,準能混進去。”
幾個首長臉上都泛起了喜色,以小嘎子的機智和膽量,很有可能成功。
“可是,”區(qū)隊長又問,“要是被敵人發(fā)覺了呢?”
“那你們再想辦法呀!總不能放著鬼子不打,看著老鐘叔不救!”
“不,我是說,你怎么跑回來呢?”
“這――”小嘎子眨瞇著眼一笑,“那就得看事做事啦!反正我得往回跑。――咳,只管打你們的,不用管我!”他說得很激動,很嚴肅,甚至把小拳頭激烈地揮了兩揮。
地道里一陣寂靜。墻上小土龕兒里的油燈,忽幽忽幽地閃著紅光,紅光射在小嘎子臉上,兩顆烏黑晶亮的大眼珠閃動著,那是一股靈敏而又莊嚴的神情。一霎間,大家想到了他的過去,同時也就相信了他。區(qū)隊長和石政委的眼光終于碰在一塊兒了,彼此會心地點了一下頭。
“張嘎子,”錢區(qū)隊長莊嚴地開口了,可他竟不自覺地牽過他的小手,緊握在自己的大手里,“你好好聽著:我們批準你去。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你很聰明,很靈活……好!就去完成這個光榮的任務吧!”很明顯,他要說的話是很多的,卻猛地就這樣光禿禿打住了。小嘎子只覺他的手給握得很溫暖,很有力。于是,他打個立正,響亮地應聲:“是!”回頭往外就鉆?墒牵蝗挥址嘶貋,把“張嘴燈”摘下來朝區(qū)隊長一遞說:“把這個先交給你――可是,還有我三天。”見區(qū)隊長點了頭,才把身子一旋,鉆出地道去了。
錢區(qū)隊長一直目送著他,直到看不見了,才忙又派了三個戰(zhàn)士,從西口上鉆出地道,預備萬一用得著時,在韓家大院墻外擾亂敵人一下,好給小嘎子一些保護和策應。接著就傳下命令,讓各口子上的部隊做好出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