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爾在卡特侯爾特大擺宴席并用陷狼坑活捉壞管事
圣誕節(jié)到來前得經(jīng)過陰冷多雨的秋天，這個季節(jié)到處都沒什么好玩的。卡特侯爾特也一樣。阿爾佛萊德冒著沒完沒了的牛毛細(xì)雨在趕牛犁地，犁那些到處都是碎石子的小塊地。在他后面的犁溝里走著艾米爾。他在幫著阿爾佛萊德吆喝牲口，因?yàn)檫@些老黃�？偸锹掏痰�，好象一點(diǎn)兒也不懂得耕地的好處。天黑得很快、很早。阿爾佛萊德卸下犁，然后大伙一塊慢慢地朝家走去，阿爾佛萊德，艾米爾還有公牛們。
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一起走進(jìn)廚房，靴子上沾滿了泥。李娜一見氣得象發(fā)了瘋似的，她真心疼那些她剛剛刷洗過的地板。
“她這么小心眼。”阿爾佛萊德說，“誰要和她結(jié)婚，一輩子都不會有片刻安寧�！�
“嗯，你大概會碰到這種情況。”艾米爾接過來說。
阿爾佛萊德沉默了。思考了一會兒，他說：“不，你看著吧，這件事大概成不了。”最后他說，“我可不敢要她，可我又不敢和她明說�！�
“你想讓我去說？”艾米爾問道。他又勇敢又果斷，但是阿爾佛萊德還是不想讓他去說。
“這必須說得委婉點(diǎn)。”阿爾佛萊德說，“別讓她聽了難過�！�
他走來走去，挖空心思地想怎么告訴李娜他不想和她結(jié)婚，可就是找不出合適的詞來。
現(xiàn)在，晚秋夜幕已經(jīng)把卡特侯爾特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時才剛剛下午三點(diǎn)鐘。廚房里已經(jīng)點(diǎn)上煤油燈，大家都坐在那里，各忙各的事。艾米爾媽媽在蹬紡車，為了給艾米爾和小伊達(dá)織襪子紡白線，她紡的線又細(xì)又勻。李娜在那里梳羊毛，卡羅薩也在梳。艾米爾爸爸在修鞋，并因此省了不少本應(yīng)付給村里修鞋匠的錢。阿爾佛萊德也不落后，他在補(bǔ)襪子。他的襪子前頭和后跟處老愛破，但是阿爾佛萊德總是及時補(bǔ)上它們。李娜很想為他干，阿爾佛萊德總不讓她補(bǔ)。
“可不行！你知道，那么干我就被套住了�！笔潞�。他向艾米爾解釋說，“那時說得再委婉也沒用了�！�
艾米爾和小伊達(dá)常愛坐在桌底下逗貓玩。艾米爾想讓伊達(dá)相信這貓實(shí)際上是一只狼，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于是艾米爾學(xué)著狼的聲音大嗥一聲，把廚房里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媽媽問他叫什么，艾米爾回答說：“因?yàn)樽雷拥紫掠兄焕恰！?
卡羅薩·瑪婭立即接過話頭講起狼的故事。艾米爾和小伊達(dá)都高興地爬過去聽。這回又要聽可怕的故事了，他們都知道卡羅薩愛講些使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不是兇手大盜就是鬼怪歹徒，或者是砍頭殺人、草原火災(zāi)、駭人的事故和要命的瘟疫以及危險的野獸等等，例如這次要講的是狼。
“當(dāng)我小的時候，”卡羅薩開始說，“在斯毛蘭省有許多狼�！�
“后來來了卡爾十二世，把它們打死了，是不是？”李娜插嘴說。
這下可惹火了卡羅薩·瑪婭，因?yàn)樗m然年紀(jì)大了，但是也沒有李娜說的那么老�！昂孟竽阒浪频�！”卡羅薩說完這句話就再也不想講了。可是艾米爾一個勁兒地討好她。最后她終于講了許多關(guān)于狼的兇狠殘暴的故事和她小時候人們怎樣挖陷坑捉狼的故事。
“那就用不著卡爾十二世來了�！崩钅扔植逶捳f，接著她馬上就閉住了嘴。但是這已經(jīng)晚了�？_薩又火了。這并不奇怪，卡爾十二世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一個瑞典國王，你應(yīng)該知道那時還沒有卡羅薩，她還沒那么老。
艾米爾又哄好了她。接著她又講起人狼的故事。這是所有狼中最危險的一種狼，專等有月光時才出來。人狼會學(xué)人說話�？_薩說：“因?yàn)樗鼈儾皇瞧胀ǖ睦�，而是介乎于狼和人之間，因而是最危險的野獸。要是你在月光下碰到這么一個妖怪，那你就沒命了。因?yàn)闆]有比它更兇惡的野獸了。所以當(dāng)月亮升起的時候，人們應(yīng)該待在家里！”卡羅薩說著瞪了李娜一眼。
“不過卡爾十二世……”李娜又插嘴說。
這時卡羅薩把刷子一扔，并說她該回家了，因?yàn)樗掷嫌掷�，�?shí)在不中用了。
晚上，艾米爾和小伊達(dá)各自躺在自已的床上，開始說起狼來。
“現(xiàn)在這個時候沒有狼，真好！”小伊達(dá)說。
“沒有？”艾米爾說，“你怎么知道的？又沒有陷狼坑把它們抓住�！�
他瞪著雙眼，躺在床上想了報久，越想越覺得只要挖一個陷阱，就一定會抓住一只狼。說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木工房和食品庫之間的空地上挖了起來。這里，夏天長滿了蕁麻棵，可這會兒它們都枯倒在地并發(fā)黑霉?fàn)�了。
挖一個陷狼坑要挖得足夠深，使狼掉進(jìn)去就跳不上來。這可得用不少時間。阿爾佛萊德不時地來幫艾米爾挖上幾鍬，但是仍然需要很長時間，大約要到圣誕節(jié)前夕才能挖好。
“不過，那也沒關(guān)系。”阿爾佛菜德說。“因?yàn)槔遣坏蕉炖涞灭I得不行了，是不會從森林里走出來的�！�
小伊達(dá)一想到那些在森林里餓得發(fā)瘋的狼，在冬天寒冷的夜晚跑到房子周圍嗥叫，就不禁打起冷戰(zhàn)。艾米爾可不怕，他用那雙閃閃發(fā)亮的眼睛看著阿爾佛萊德，對狼即將陷入他挖的陷阱里十分高興。
“現(xiàn)在我來用樹枝把坑口掩蓋好，使狼看不出坑在哪里�！彼麧M意地說。阿爾佛萊德也同意他的主張。
“就是這樣。斯特萊·約蓋說過，什么事都只能智取，連他臉上的塵土也可以用眼淚沖洗掉！”
勒奈貝爾亞人常常說這句話開心，但是阿爾佛萊德不該也這樣說，因?yàn)樗固厝R·約蓋是他的爺爺，這會兒正住在勒奈貝爾亞的孤老院里。自己的爺爺是不應(yīng)該拿來開玩笑的，盡管他也沒有什么惡意，只是象別人那樣說說而已。
接著就是等待寒冷的冬天到來。最后終于等到了。恰好在圣誕節(jié)前開始變天了，又冷又下雪，真叫人高興。整個卡特侯爾特，整個勒奈貝爾亞甚至整個斯毛蘭省都大雪紛飛，變成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只有那些籬笆墻還露在雪外，使人大概能猜出道路的走向。食品庫與木工房之間藏著一個陷阱，無論是誰也看不出來了。厚厚一層白雪象一塊柔軟的地毯一樣，把它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艾米爾每晚都乞求上帝保佑：在狼掉進(jìn)去前別讓雪把陷阱上的那些樹枝壓斷了。
這時，卡特侯爾特人都忙了起來。圣誕節(jié)前總得好好布置一下。首先是進(jìn)行圣誕節(jié)大掃除，李娜和卡羅薩·瑪婭蹲在小棧橋上，在冰冷的河水中又洗又刷。李娜的手指甲都裂了，痛得她直往手上呵氣，眼淚也不斷地往下掉。接著又宰了頭大肥豬。后來就象李娜所說的那樣，廚房里都擠得沒有人待的地方了。到處放著帕爾特、豬肉香腸、面腸、肉末腸、土豆腸、熏腸、火腿、肉凍、排骨等，擠得滿滿的。好多東西我都叫不上名來。還有圣誕節(jié)必備的杜松子飲料，那是艾米爾媽媽在釀造房里的一個大木桶里釀成的。還有那些五花八門的面包點(diǎn)心，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有長條面包，蜂蜜面包、精制黑麥面包、藏紅花面包、常見的白面包、姜汁餅干和一種特別好吃的面包卷、酥皮點(diǎn)心、油炸面卷、奶油酥餅，我確實(shí)不能都一一叫出名字來。當(dāng)然還有蠟燭，這也是圣誕節(jié)必用品。艾米爾媽媽和李娜幾乎干了一整晚上才把它們鑄好。蠟燭有大的、小的，還有三岔形的。眼看著馬上就到圣誕節(jié)了，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把盧卡斯和馬爾科斯套在雪橇上，到樹林里去砍圣誕樹。艾米爾爸爸從谷倉里拿出幾捆燕麥來，這是他專門為麻雀們留的。
“這真是一件蠢事。”他說，“但麻雀們也得過個圣誕節(jié)呀！”
不僅如此，還應(yīng)該想到另外一些人，他們也得過個節(jié)日，那就是孤老院的窮人們。你可能不知道孤老院是個什么地方，你應(yīng)為此高興！因?yàn)橐俏以敿?xì)講起孤老院來，那可比卡羅薩那些兇手、鬼怪和野獸的故事都可怕。只要你想象一下，在一座只有幾間小屋子的破房子里，塞滿了一群窮得當(dāng)當(dāng)響的，精疲力盡的老人。到處是饑餓和痛苦，房里充滿著臟衣服散發(fā)的臭氣，那你就知道什么是窮人們和孤老院了。勒奈貝爾亞孤老院比別的地方的孤老院并不差，但是生活在那里仍然是一件可怕的事，特別是當(dāng)人年老力衰自己照顧不了自己的時候。
“可憐的爺爺！”阿爾佛萊德時常這樣念叨著，“他是再也不會有高興的日子了。耍是管事不是一個惡魔，他的日子本來還是可以湊合過的�！�
管事就是那個孤老院掌權(quán)的人。其實(shí)她本來也是一個窮佬，但是她的身體最粗最壯而且性情最暴躁，因此她被任命為管事，并指揮那里的一切。要是艾米爾這會兒已經(jīng)長大當(dāng)上了市政委員會主席，這種事就不會發(fā)生了。但是現(xiàn)在他不過是個小孩子，還沒有辦法整治她。阿爾佛萊德的爺爺害怕她，其他所有的窮苦老人也都怕她。
“她就象羊群中一只瘋狂的獅子�！彼固厝R·約蓋老人常常這樣說。這老頭樣子有點(diǎn)古怪，說起話來就象念經(jīng)似的。但是他慈祥可親。阿爾佛萊德特喜歡他這個年邁的爺爺。
孤老院里的老人們幾乎從來撈不著吃頓飽飯，也真夠可憐的。艾米爾媽媽也這么認(rèn)為。
“這些可憐的人兒，圣誕節(jié)他們也應(yīng)該吃點(diǎn)什么�！卑谞枊寢屨f。因此圣誕節(jié)前一兩天在通向孤老院的雪路上，人們可以看到艾米爾和小伊達(dá)抬著一個大籃子慢慢地走著。艾米爾媽媽把每樣好吃的東西都往籃子里裝點(diǎn)兒。有各種香腸、豬肉凍、火腿、長面包、帕爾特糕、藏紅花面包、姜汁餅干，還有蠟燭和一小盤專門送給斯特萊·約蓋的鼻煙。
只有那些長期挨餓的人才會理解老人們見到艾米爾和小伊達(dá)抬著籃子走進(jìn)孤老院時的興奮心情。他們都渴望著立即開吃。斯特萊·約蓋、卡菜·斯包泰、約翰老大·約萊、淘克·尼克拉斯、老乞婆費(fèi)婭、李克勞薩、魏伯斯卡、薩里婭·阿瑪麗婭等等都是這么想。但是管事卻說：“得等到除夕再吃，這個你們還不懂？！”
對此誰也不敢說聲反對。
艾米爾和伊達(dá)回到家。除夕到了，卡特侯爾特可真夠熱鬧的。圣誕節(jié)這天更是如此。一清早他們就都去勒奈貝爾亞教堂作禱告。艾米爾坐在雪橇上興高采烈，困為盧卡斯和馬爾科斯不用踢起積雪快跑，就把其他雪橇都落在后面了。
作禱告時，艾米爾始終靜悄悄地坐在那里。他是這么老實(shí)，因此他媽媽在藍(lán)本子里寫道：“這孩子在教堂里總算不淘氣�！�
圣誕節(jié)全天他都乖乖的沒鬧，和伊達(dá)和睦地玩弄著各自的圣誕節(jié)禮物，一點(diǎn)兒也沒打架。整個勒奈貝爾亞在和平寧靜的氣氛中休息了一天。
可是接著就是初二。這天艾米爾的爸爸、媽媽要去位于勒奈貝爾亞另一頭的斯考普候爾特莊園作客。因?yàn)槟抢锼械娜硕贾腊谞柕拇竺�，因此沒邀請孩子一塊兒去。
“我倒沒什么。”艾米爾說，“斯考普候爾特人可倒霉了。可憐的人兒，這下子他們就沒機(jī)會見我了�！�
“是啊，連我也見不著了�！毙∫吝_(dá)補(bǔ)充說。
這天本來該由李娜留在家里看小孩，可她一早起來就吵鬧著要去斯考普侯爾特莊園附近的一塊租地上看她媽。她大概算計好了，既然馬車要去那個方向，跟著搭個車該有多美呀！
“嗨嗨，我可以看孩子�！卑柗鹑R德說，“吃的都有了，我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玩火柴一類東西�！�
“不過，你該知道艾米爾什么樣子。”艾米爾爸爸陰沉著臉，凝視著前方說�？墒前谞枊寢尳舆^去說：“艾米爾是個可愛的小小子，起碼圣誕節(jié)他不淘氣。別哭了，李娜，你跟著去吧！”
結(jié)果他們就這樣走了。阿爾佛萊德、艾米爾和小伊達(dá)站在廚房的窗戶眼前，看著雪橇消失在山坡下面。當(dāng)什么也看不見的時候，艾米爾高興得跳了起來：“噢！現(xiàn)在我們得好好玩玩！”他歡叫著。可是小伊達(dá)用她那纖細(xì)的食指指著外面的雪路說：“看！斯特萊·約蓋來了！”
“啊，真是他！”阿爾佛萊德說。“出什么事了吧！”
因?yàn)楣吕显翰辉S斯特萊·約蓋單獨(dú)出來。他腦子有點(diǎn)糊涂，不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起碼管事這么說。
“他出去回來都不認(rèn)得路，”管事說，“當(dāng)他玩忘了時，我可沒空兒到處找他�！�
可是到卡特侯爾特來，約蓋總能找到路。這會兒他正向這邊兒走來，渾身干癟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幾束白發(fā)在耳旁飛舞。不一會兒他就抽抽噎噎地走進(jìn)廚房。
“我們沒吃到帕爾特�！彼f：“也沒吃到香腸，管事把東西都給拿走了！”
這時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就痛哭起來。
這下可氣壞了艾米爾。他胸中的怒火在燃燒。艾米爾發(fā)怒時那副嚇人的樣子，連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dá)都不敢看他。他眼睛里露出那種粗野可怕的光芒。他抓起桌上的瓷碗：“把那個壞管事給我拿來！”他大喊著把碗往墻上一捧，碎片亂飛�！澳梦业臉寔�！”
阿爾佛萊德真有點(diǎn)害怕了。
“冷靜點(diǎn)，”他說：“發(fā)那么大火會傷身體的�！�
接著阿爾佛萊德開始安尉他爺爺，并想問清楚為什么管事這么壞，但是他從老約蓋嘴里唯一能得到的回答是：“我們沒吃到帕爾特，也沒吃著香腸。我也沒得到鼻煙……” 他嗚嗚地哭著說。
這時伊達(dá)又指著窗外說：“看，李克勞薩來了�！�
“李克勞薩是來找我回去的�！奔s蓋說著，嚇得身上哆嗦起來。
李克勞薩是孤老院里一個瘦小而又機(jī)靈的老太太。每當(dāng)約蓋溜出來的時候，管事總派她到卡特侯爾特來找他。約蓋常到這里來，因?yàn)榘柗鹑R德在這里，而且艾米爾媽媽對窮人也挺和善的。
從李克勞薩老人口中，他們終于搞清了事情的經(jīng)過。那天管事把送去的食品全藏在閣樓上的一個櫥子里。這個季節(jié)那上面比較冷，正好。但是除夕早上，她打開櫥子拿食品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少了一根小香腸，她就火了，簡直要發(fā)瘋了！
“就象羊群中一只發(fā)瘋的獅子。”約蓋說。李克勞薩也有同感。管事利用這塊香腸大作文章。咬牙切齒地一定要把那個偷香腸的人抓出來。
“否則這個除夕會使上帝的天使們痛苦的�！惫苁抡f。結(jié)果也真是這樣，李克勞薩證實(shí)說。因?yàn)椴还芄苁略趺磁叵矝]有人承認(rèn)偷了香腸。有些人認(rèn)為管事找這個借口是要獨(dú)吞那些東西�！安还茉趺凑f，這一天真正連鬼神也被氣哭了�！崩羁藙谒_說。管事卻在閣樓上她的房間里坐了一整天。她桌子上點(diǎn)著蠟燭，大吃大嚼著香腸、火腿和帕爾特糕，幾乎把肚子都撐破了。這個肥胖粗野的壞女人。樓下孤老院的老人們卻都靠著墻哭泣，桌子上只有一點(diǎn)咸鯡魚，盡管這是圣誕節(jié)前夜。
圣誕節(jié)那天也是如此。管事又大罵了一頓，并說在偷香腸的賊站出來認(rèn)罪以前，誰也別想吃半塊帕爾特。她自己坐在閣樓上一面等待，一面大吃特吃，和誰也不說話。李克勞薩每隔一小時從鑰匙孔里偷看一下。每次都看到艾米爾媽媽送的那些好吃的東西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消失在管事的大胖嘴里。這會兒管事最害怕的是約蓋老人跑到卡特侯爾特說什么閑話，因此她告訴李克勞薩不顧死活地把約蓋立刻拖回來。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現(xiàn)在走吧！約蓋�！崩羁藙谒_說。
“唉，爺爺！”阿爾佛萊德難過地說，“可憐的窮爺爺�。 �
艾米爾什么也沒說，他坐在劈柴用的木墩上把牙咬得作響。約蓋和李克勞薩走后好久他還坐在那里，看得出他在動腦子。最后他用拳頭往木墩上用力一敲說：“我知道有個人要開宴會！”
“誰呀？”小伊達(dá)問。
艾米爾的拳頭又在墩子上捶了一下：“就是我！”他說。接著他解釋了一下他的想法。要搞宴會就得快，而且孤老院所有的老人都要請來參加，馬上就來！
“可是艾米爾！”小伊達(dá)焦急地問�！澳隳芸隙ㄟ@不是淘氣嗎？”
阿爾佛萊德也有點(diǎn)害怕。擔(dān)心這是一場惡作劇。但是艾米爾向他們保證說，這根本不是淘氣，而是做好事。上帝的天使們一定為此鼓掌，就象他們曾經(jīng)為老人們的圣誕節(jié)如此苦難而痛心一樣。
“媽媽也會高興的。”艾米爾又說。
“對，可是爸爸呢？”小伊達(dá)又問。
“嗯�！卑谞栒f，“不管怎么說，這決不是淘氣！”
說完他又沉默了，又開始考慮�！耙阉麄兌紡莫{子洞里弄出來恐怕是最難辦的事了�！彼f，“走，我們?nèi)ピ囋嚳矗 ?
這時候，管事已經(jīng)把所有的香腸、火腿、肉凍，還有每一塊帕爾特、面包卷和姜汁餅干都吃得干干凈凈。她還把約蓋的鼻煙也細(xì)細(xì)地品嘗完畢�，F(xiàn)在她坐在閻樓上有點(diǎn)發(fā)悶，就象有些人干了壞事以后常常會感到空虛一樣。當(dāng)然也可能是因?yàn)樗幌峦滔铝四敲炊嗯翣柼馗狻５较旅婵纯蠢先怂遣幌敫傻模驗(yàn)樗麄兓蛘甙β晣@氣，或者一言不發(fā)地瞪著她。
正當(dāng)她坐在這里發(fā)悶的時候，她聽到外面有人使勁敲門。她急急忙忙從閣樓上爬了下來，想看看是誰來了。
是艾米爾站在門坎上，卡特侯爾特莊園的艾米爾。管事頓時發(fā)慌了。不知約蓋和李克勞薩都說了些什么，要是他為此而來呢！
可是艾米爾十分有禮貌地給她鞠了個躬說：“上次我來時，把我的小折刀忘在這里了嗎？”
看！他多機(jī)智呀！小折刀再也沒有比現(xiàn)在更牢靠地放在他的褲袋里�？墒撬麃砉吕显嚎偟谜覀�借口啊，所以他這么說。
管事連忙向他保證說，誰也沒見過小刀。這時艾米爾問：“香腸好吃嗎？肉凍和其他東西好吃嗎？”
管事垂下眼皮，盯著她那雙肥腳說：“當(dāng)然，當(dāng)然�！彼奔泵γΦ鼗卮穑骸翱ㄌ睾顮柼氐暮脣寢屨嬷栏F人需要什么，請?zhí)嫖抑孕牡貑柡蛩�！�?
這時艾米爾說出了他到這里來所想要說的話，不過聽起來好象不那么重要，只是順便提到似的。“媽媽和爸爸到斯考普候爾特作客去了。”
管事臉上立刻露出了急切的神情�！八箍计蘸驙柼丶艺埧�，我怎么沒聽說？”
“這倒是真的，否則你早跑去了�！卑谞栂氲馈Ｋ退欣漳呜悹杹喨艘粯佣贾�，不論誰家請客，管事必定會象鐘表一樣準(zhǔn)時地跑到人家廚房里。起碼得讓她吃點(diǎn)奶酪蛋糕，否則是趕不走她的。為了弄塊奶酪蛋糕吃，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干。要是你參加過勒奈貝爾亞的宴會，你就會和管事一樣知道，每次宴會上，主人家的桌上閃閃發(fā)亮的銅盤里總是放滿了奶酪蛋糕。而且往往是客人們捎來的禮物，或者象勒奈貝爾亞人聽說的那樣叫“捎帶”。
“十七個奶酪蛋糕，怎么樣��？”艾米爾說。
這時艾米爾肯定不知道斯考普候爾特莊園的宴會上有多少奶酪蛋糕，他也沒這么肯定地說。他是不愿意說謊的，他不過只含糊其詞地說：“十七個奶酪蛋糕，怎么樣��？”
“是不少�！惫苁抡f。
艾米爾說完就走了。他已經(jīng)干完了該干的事。他知道在半小時以內(nèi)壞管事就會走在去斯考普候爾特的大路上了。
艾米爾猜得真準(zhǔn)！他和阿爾佛萊德以及小伊達(dá)躲在木柴堆后面。不一會兒就看到管事走出門來，頭上裹著她那條最厚的毛披巾，腋下夾著個討飯袋，準(zhǔn)備去斯考普侯爾特了�？墒悄阆脒@個魔鬼有多壞，她竟鎖上了大門，把鑰匙放到飯袋里！這下可好了，里面的老人象被關(guān)進(jìn)了監(jiān)獄。可憐的窮苦人兒！壞管事為此卻十分得意地想�，F(xiàn)在看看老約蓋還往哪兒跑，叫他看看誰有權(quán)，這可不能隨便開玩笑！
隨后她以那兩條粗腿所能邁出的最快步伐，急急忙忙地向斯考普候爾特莊園方向奔去。
這時，艾米爾走上前來，用力搖了下大門，他想試試鎖住沒有，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dá)也都試了下。唉，門鎖得真牢，這一點(diǎn)也不假。
所有的老人都擁到窗口，恐怖地瞪著窗外這三個想闖進(jìn)來的人。這時艾米爾喊道。
“只要能把你們接出來，就請你們都去卡特侯爾特參加宴會�！�
屋子里立刻就象蜂窩一樣嗡嗡騷動起來。這可是罕見的喜訊，但是同時又是令人沮喪和痛苦的災(zāi)難，因?yàn)樗麄兌急绘i在房里，而且看不到任何出去的希望。
講到這里你可能會問，為什么不打開窗戶爬出去！這又不難！這說明你還沒聽說過內(nèi)窗。冬天由于裝上了內(nèi)窗，孤老院所有的窗戶都打不開了，都被牢牢地釘死了。連窗縫也用紙條和漿糊封死了，以免風(fēng)從窗縫里鉆進(jìn)來。
你們可能會問：那還怎么換空氣呀！可愛的孩子們，這個問題有多笨呀，誰說過孤老院里要換空氣來！這種蠢事可從沒人感興趣，因?yàn)閺谋跔t口和沒有堵住的墻縫、地板縫里鉆進(jìn)來的冷風(fēng)已經(jīng)夠多了，所以沒有人會再要更多的新鮮空氣。
不，從窗戶里是出不來的，這些可憐的人兒。只有一個窗子可以打開，但是它在閣樓上管事的房間里。雖然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餓得難受，但是老人們誰也不敢為了赴宴而從四米高的窗戶上跳下來，因?yàn)槟敲匆幌戮椭苯犹教靽チ耍@是毫無疑問的。
艾米爾在困難面前從來不是束手無策的，他從柴草堆下找來一個梯子，把它豎在管事的窗戶底下。李克勞薩早就高興地打開了窗子。阿爾佛萊德順著梯子爬了上去。他又高大又有勁兒，拖起這些又瘦又癟的老人象沒事一樣。老人中雖然也有人驚叫或埋怨幾旬，但是除了薩里婭·阿瑪麗婭外都出來了。她既不敢也不愿出來，大家答應(yīng)盡力給她從宴會上捎點(diǎn)東西回來，她也就滿意了。
這時天開始暗了下來，要是有人在初二那天的這會兒路過卡特侯爾特，他肯定以為遇見了一群灰色的幽靈，他們一瘸一拐地、踉踉蹌蹌地相互攙扶著走在去卡特侯爾特的山城小路上。這些可憐的人兒，一個個表衫襤褸，活象一群鬼魂。但是他們高興得卻象一群小鳥，性急得象一群孩子，唉，參加圣誕節(jié)宴會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們想到管事很快就會回到孤老院，發(fā)現(xiàn)屋里空空的只有一個孤老太婆時，都禁不住更高興了。
“嘿嘿，這可夠她受的。”約翰老大說，“嘿，她站在那里，一個窮佬也沒有，她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大伙一聽都滿意地笑了。他們走進(jìn)那充滿圣誕節(jié)節(jié)日氣氛的廚房，艾米爾點(diǎn)著了五只大蠟燭。燭光映在掛在墻上的新擦拭過的銅掛盤上。到處都是燈光閃爍，顯得亮堂堂、金燦燦的。老人們立刻靜了下來，約蓋還以為他已經(jīng)上了天堂呢！
“瞧，這里的光明和幸�？烧嫦碛貌槐M！”說著他就哭了起來。約蓋老人高興或難過時都會哭。
這時艾米爾大聲說：“現(xiàn)在宴會開始！”
宴會開始了，艾米爾、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dá)從食品庫里取出了他們能搬動的所有食品。當(dāng)他們在廚房里的桌上把食品都擺好時，卡特侯爾特宴席上共有下列食品，我想你們應(yīng)該知道。擺在那里的有。
一盤帕爾特糕
一盤豬肉香腸
一盤肉凍
一盤豬肝餡餅
一盤熏腸
一盤肉丸子
一盤小牛排
一盤排骨
一盤面腸
一盤土豆腸
一盤鯡魚涼拌沙拉
一盤咸肉
一盤醬牛舌
一盤肉末香腸
一盤大塊圣誕節(jié)火腿
一盤大塊圣誕節(jié)干酪
一盤長條面包
一盤蜂蜜面包
一盤精制黑麥面包
一桶杜松子飲料
一壺牛奶
一盤米粉粥
一盤奶酪蛋糕
一碗洋李子脯
一盤蘋果餅
一碗奶油
一碗草莓醬
一碗姜汁梨子
和糖汁澆蓋的一整頭烤小豬
我想，這是所有的東西，我可能忘了最多不過三個菜。也許是四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說五個吧。除了這五個都說上了。
孤老院的所有老人們都圍桌而坐，耐心地等待著。每端來一個盤子，他們的眼睛都流出更多的眼淚。
最后艾米爾說：“現(xiàn)在請各位動手吧！”
這時，他們動手了，真地吃上了，你就聽那聲音吧！
阿爾佛萊德、艾米爾和小伊達(dá)也開始吃，小伊達(dá)只吃了幾個肉丸子就吃不下了，她又開始思索起來。她疑疑惑惑地覺得：不管怎么說這還是一場惡作劇。她突然想起初三，也就是明天所有住在英厄特普莊園的親戚們都要來卡特侯爾特，而這里所有好吃的東西都飛啦！她聽到從桌子四周傳過來的咀嚼、啃咬和吸吮的聲音，就象一群野獸撲向這些盤、碗和碟子似的。小伊達(dá)懂得只有那些餓壞了的人才會這樣吃東西。盡管如此，聽起來還是覺得挺怕人的。
她推了推艾米爾的胳膊，用只能他一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這真的不是淘氣嗎？想想明天英厄特普的來客吧！”
“那些人早就吃得胖胖的了，所以剩下的也就夠了，”艾米爾冷靜地回答，“飯讓那些需要的人吃了更有用些。”
可是究竟會怎么樣，他也有點(diǎn)擔(dān)心，因?yàn)榭雌饋硌鐣⒘撕筮B半塊帕爾特也剩不下。沒有塞到嘴里的食品都被裝進(jìn)衣袋或提兜里去了，所有的食物一掃而光。
“這下我可把排骨列了清單。”卡菜·斯包泰說著把最后一塊排骨放到嘴里。
“現(xiàn)在我把鯡魚沙拉也列了清單�！崩掀蚱刨M(fèi)婭也說。
他們說“列清單”意思就是吃光了，盤子空了。最后淘克· 尼克拉斯說：“我們把所有的飯萊都列了清單�！北冗@更準(zhǔn)確的話他從來沒說過。所以后來人們都把這次宴會叫做“卡特侯爾特大清單”。你知道這件事過后，勒奈貝爾亞和其他鄉(xiāng)的人還談?wù)摿撕镁煤镁谩?
最后只剩下一樣?xùn)|西，就是那只小烤豬，它站在那里，用那雙糖漿晶體做成的眼睛傷心地看著眾人。
“媽呀，這頭小豬長得象個小鬼一樣�！崩掀蚱刨M(fèi)婭驚叫道，“我可不敢碰它�！�
以前她從來沒見過一頭整烤豬。別的人也沒見過．因此他們對它都有點(diǎn)尊敬，沒敢去碰它。
“不會有什么香腸忘吃了吧？”當(dāng)所有的盤子里都一干二凈時，卡萊·斯包泰問。這時艾米爾回答說：這會兒在整個卡特侯爾特只剩下一塊香腸，它掛在陷狼坑外面的尖樁頂上，但是那是用來當(dāng)誘餌的，因此斯包泰沒吃到它，別人也沒得到它。
這時魏伯斯卡突然喊了起來。
“薩里婭·阿瑪麗婭！。她叫道，“我們把她給忘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來看去，最后把眼睛落在了那頭小烤豬身上。
“她大概可以得到它，阿瑪麗婭！盡管它看起來象個小鬼。你說行嗎，艾米爾？”
“唉，那么她只好吃這頭豬了�！卑谞枃@了口氣說。
現(xiàn)在老人們的肚子都撐得走不動了，要想讓他們自己邁步蹣跚地爬回孤老院去，恐怕根本辦不到。
“我們可以乘雪橇�！卑谞栒f。事情也只好如此�？ㄌ睾顮柼赜幸粋�專用來裝柴草的大雪橇，又大又長，叫做“多盛根”，那上面裝多少窮人都行，盡管他們現(xiàn)在比平日稍稍胖了些。
夜幕已經(jīng)降臨，天空中星光閃爍。圓月當(dāng)空，新下的白雪柔軟而潔凈，可真是一個乘雪橇的絕妙的良宵佳夜。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幫著老人們坐上“多盛根”。最前邊坐著魏伯斯卡，她手里捧著小豬。其他的人在后面一排排秩序井然地坐好，最后面坐著小伊達(dá)、艾米爾和阿爾佛菜德。
“現(xiàn)在開車了！”艾米爾喊道。
雪橇順著卡特侯爾特山坡飛馳而下，濺得積雪四下飛舞。老人們都高興地歡呼起來，他們有好長時間沒坐雪橇了。你聽那喊勁兒吧！只有那只小豬靜悄悄地坐在魏伯斯卡的手里，瞪著小鬼似的眼睛望著幽幽的月光。
那個壞管事呢？她這會兒在干什么？你馬上就會昕到的。我真希望你們能夠看到她在斯考普候爾特奶酪蛋糕之行后回來時的樣子：披著那條灰色毛披巾，肥胖的臉上得意洋洋。她拿出鑰匙，把它伸進(jìn)鎖孔。當(dāng)她想到這會兒那些窮佬們會變得多么老實(shí)聽話時，不禁暗自高興，“哼！必須教訓(xùn)他們一下，好讓他們知道這里誰當(dāng)家。管事就要主宰一切！”
這時她擰動鑰匙，開開房門，跨進(jìn)門坎兒�，F(xiàn)在她走進(jìn)了門廳……可為什么里面這么安靜？他們都睡著了？還是都坐在那里生悶氣？月光從窗外照進(jìn)孤老院房內(nèi)，照亮了每個角落，可是為什么屋里一個活人也沒有？原因很簡單，房里沒有人。管事太太，里面就是沒有人！
這時管事開始全身哆嗦起來，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有誰能從鎖著的門里出入？除了上帝的天使還能有誰……對，肯定是這樣！那些被她騙去香腸、糕點(diǎn)和鼻煙的可憐人已經(jīng)被上帝的天使接到比孤老院更好的地方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這里受苦受難。嗚嗚嗚！管事象只母狗似地嚎哭起來。
這時，從遠(yuǎn)處的一張床上傳來了一點(diǎn)聲音，床上的被子下面好象藏著個又瘦又小的東西。
“你哭什么？”薩里婭·阿瑪麗婭說。
一聽有人講話，管事立刻恢復(fù)了常態(tài)。不一會兒，她就從阿瑪麗婭嘴里擠出了一切，這種事她是很擅長的。
她撒腿就向卡特侯爾特跑去�，F(xiàn)在窮佬們該回來了，得讓他們快點(diǎn)走，還得鴉雀無聲地走，可別鬧得勒奈貝爾亞滿城風(fēng)雨的，那人們就會議論個沒完沒了。
卡特侯爾特莊園在月光下顯得真漂亮。管事看到廚房里點(diǎn)著許多大蠟燭，這時她突然覺得有點(diǎn)害臊，就沒直接闖進(jìn)門去。她想先從窗子里瞅瞅她的窮佬們是不是真的那里開宴會�，F(xiàn)在她需要找個木箱子或別的東西墊腳。否則就夠不著窗戶。于是管事向木工房走去，想找點(diǎn)東西。最后她找到了，但不是木箱子，而是一根香腸。真怪，在雪地里的一根木棍上竟插著根美味兒的小土豆香腸。這時管事的肚子雖然還是滿滿的，奶酪蛋糕差點(diǎn)兒把它撐破了，但是她知道人的肚子很快又會餓的。再說把這么一根美味兒的小香腸放在這里浪費(fèi)著，也太傻了。于是她跨出一步，僅僅跨了一大步。
——以前，斯毛蘭人就是這樣捉狼的。
正當(dāng)管事在陷坑里翻滾掙扎時，卡特侯爾特家的宴會也結(jié)束了。老人們都走出廚房．坐上雪橇準(zhǔn)備回孤老院去。從陷狼坑那邊并沒有傳出來一點(diǎn)聲音，因?yàn)楣苁缕鸪醪幌牒艟�。她以為自己能掙扎著爬出來，所以一聲不響�?
當(dāng)那些老人們順坡而下飛駛到孤老院時，他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門大開著。他們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屋子，爬上床。那頓美餐和那陣坐雪橇使得他們都困倦得要命，雖然他們有好多年沒這么高興過了。
艾米爾、阿爾佛菜德和小伊達(dá)轉(zhuǎn)身向卡特侯爾特走去。明亮的月光下群星在向他們眨著眼睛。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拉著雪橇爬過一坡又一坡，小伊達(dá)坐在雪橇上，因?yàn)樗�小。
要是你曾經(jīng)在這么一個寂靜的冬天夜晚，在月光下坐著雪橇到卡特侯爾特去一趟，你就會感到那令人奇怪的寂靜，好象整個大地都在沉睡。你也可以想象出，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忽然聽到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該有多么嚇人了。正當(dāng)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輕松愉快地，沒有任何戒備地把雪橇拖上最后一個山坡時，突然從艾米爾挖的陷阱方向傳來了一陣陣使任何人聽了都會失魂落魄的嗥叫聲。小伊達(dá)立刻臉色蒼白，心里非常想念她的媽媽。但是艾米爾可不怕，他高興地一下子蹦了起來。
“一條狼掉到我的坑里了�！彼暗�，“哎呀，我的槍在哪里？”
他們越往前走，那東西叫得越兇。叫聲在整個卡特侯爾特回響，好象森林里到處都是狼群，都在為坑里的那只狼鳴冤叫屈似的。
這時阿爾佛萊德說：“這狼叫得有點(diǎn)怪，聽！”
在月光下，他們都站住了，仔細(xì)傾聽著那可怕的叫聲。
“救命呀！救命！救命！”聽起來好象是這么幾句話。
這時艾米爾眼睛里閃過一線亮光。
“一只人狼！”他叫道，“真叫人難以相信，竟是一只人狼！”
他又蹦又跳地跑了幾步，搶先來到坑邊，站在那里想看看到底捉到一只什么樣的狼。遺憾的是根本不是什么人狼，不過是那個倒霉的管事罷了。艾米爾勃然大怒，她跑到這坑里干什么！ 他想抓的是一只真狼！但是后來他轉(zhuǎn)念一想：她掉在這坑里可能也有點(diǎn)用處，他想借此機(jī)會教訓(xùn)她一下，讓她變得老實(shí)點(diǎn)，別再那么粗野。他又想，說不定還可以教她懂點(diǎn)羞恥，她也真需要知道這些。因此他向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dá)喊道：“快來！快來看這只難看的長毛野獸！”
他們?nèi)硕颊驹诳舆呁驴础？永锏墓苁屡幕疑磉�真有點(diǎn)象狼。
“你肯定這是一個人狼嗎！”小伊達(dá)用顫抖的聲音問。
“可以這么說�！卑谞栒f，“一只殘暴的老母人狼，就是這東西。這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動物！”
“對，因?yàn)樗齻兲澙妨�！”阿爾佛萊德說。
“就是！看這只！”艾米爾說，“她這輩子不知貪婪地吞吃了多少東西，可這回她的末日到了。阿爾佛萊德，拿我的槍來！”
“可別！親愛的小艾米爾，你看不見是誰嗎？”管事尖叫道。
艾米爾一提到槍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她不知道那不過是一只玩具槍，是阿爾佛萊德給他做的。
“阿爾佛菜德，這只人狼說什么？”艾米爾說，“我沒聽清�！�
“我也沒聽見�！鞍柗鹑R德?lián)u搖頭。
“管她說什么。”艾米爾說，“拿我的步槍來，阿爾佛萊德！”
這時管事又拚命地喊道：“你們看不見是我被陷住了嗎？”
“她說什么？”艾米爾說，“問我們見沒見到她姑姑？”
“不錯。可是我們沒見過�！卑柗鹑R德說。
“沒見，連她姨姨也沒見�！卑谞栍终f，“快點(diǎn)！要不這坑里很快就會裝滿人狼了。阿爾佛萊德，快拿槍來！”
這時管事大聲哭嚎起來：“你們怎么這么壞呀！我的命運(yùn)怎么這樣慘呀！”
“她說她喜歡帕爾特糕？”
“真的，她可喜歡了！”阿爾佛萊德說，“可是我們沒有帕爾特了�！�
“真的，恐怕全斯毛蘭都沒有帕爾特糕了。”艾米爾又說。“都讓那個壞管事獨(dú)吞了！”
這時管事哭得更兇了。說到這兒，她才明白她虐待約蓋和別的老人的事艾米爾都知道了。她哭得越來越厲害，使艾米爾也可憐起她來。因?yàn)樗且粋�心地善良的孩子。但是他又想到要使孤老院稍有改善，就不能輕易放掉她。因此他接著說：“我說，阿爾佛萊德，要是你仔細(xì)看看這只人狼，你不覺得她長得有點(diǎn)象孤老院的那個管事嗎？”
“哼！”阿爾佛萊德說，“那個管事可比斯毛蘭所有的人狼都壞！”
“倒是，”艾米爾說，“和她比起來所有的人狼都成了小乖孩兒了。連飛過的大雁她也想拔根毛下來，我真想知道究竟是誰偷走了那根香腸�！�
“是我�！惫苁峦纯蘖魈榈卣f，“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承認(rèn)，只要你們把我放了�！�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相互交換了個眼色，會意地笑了。
“阿爾佛萊德！”艾米爾說，“你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看不見這不是什么人狼而是管事太太嗎！”
“哎呀，我的上帝，”阿爾佛萊德說，“我們怎么這么糊涂呀！”
“唉，我也真給弄糊涂了。”艾米爾說，“雖然他們都差不多，但人狼肯定沒有這樣的毛披巾�！�
“當(dāng)然沒有！但人狼也會造謠誣陷別人的！”
“去！阿爾佛萊德，現(xiàn)在你可得對管事客氣點(diǎn)�！卑谞栒f， “快去拿個梯子來！”
這樣，一個梯子伸到坑底的管事面前，她哭著爬了上來，一上來就飛快地逃走了。只聽見那兩只大腳吧嗒吧嗒地越跑越遠(yuǎn)。
這次她可要永遠(yuǎn)逃離卡特侯爾特。一輩子也不再回到此地。在她從坡后消失前，她回過身來喊道。
“不錯，是我吃了那根香腸，上帝原諒我！可是那天我忘了，我發(fā)誓是我忘了！”
“她在這陷坑里坐會兒，并回想起來，也不壞�！卑谞栒f�！斑@陷坑不管怎么說，也沒白挖�！�
管事的兩條粗腿邁著最快的步子逃下了山坡。跑到孤老院時，她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了。這時孤老院的窮人們都躺在那些虱子亂爬的床上睡著了。管事無論如何也不想驚醒他們，因此她就象一個陰魂似的悄悄地溜了進(jìn)去，步子從來沒有這么輕過。
她象數(shù)羊群一樣查了一遍人數(shù)，窮佬們都在，一個不少�？ㄈR·斯包泰，斯特萊·約蓋，約翰老大·約萊，淘克·尼克拉斯，老乞婆費(fèi)婭，李克勞薩，魏伯斯卡和薩里婭·阿瑪麗婭等都在，她都看到了。突然，她看到一個東西，在阿瑪麗婭床邊的桌子上站著……唉呀，我的媽，站著一個小鬼，確實(shí)是個小鬼，盡管它的樣子有點(diǎn)象小豬。在月光下一只可怕的小豬，也可能是只真的人狼站在那里，用一雙駭人的白眼珠盯著她！
這一天管事經(jīng)受了這么多驚嚇，也真受不了啦。她倒抽了口涼氣，就癱在地板上，暈了過去。直到初三早上太陽照進(jìn)屋里，她才蘇醒過來。
初三，對，這天英厄特普莊園的親戚們要來卡特侯爾特作客。唉呀，可這天他們吃什么呀！嗨！車到山前自有路，外面食品庫里有新腌的咸豬肉，豬肉炒土豆加上洋蔥汁，就是用來招待國王也可以了，如果他來的話。
當(dāng)艾米爾媽媽那天晚上在藍(lán)本本上寫記錄時，她很難過，這必須承認(rèn)。因?yàn)槟琼摷埳犀F(xiàn)在還可以看到眼淚的痕跡。
“圣誕節(jié)之后初三，我的痛苦的夜晚。”她在上面寫道�！敖裉焖谀竟し坷镒艘徽�，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真象一只小天鵝，盡管有時我也覺得他有點(diǎn)發(fā)瘋�！�
卡特侯爾特的生活一天一天過去了，很快冬去春來。艾米爾時常坐在木工房里，其他時間他和小伊達(dá)玩，騎盧卡斯溜達(dá)，駕車送牛奶，惹惹李娜，或者同阿爾佛萊德聊天。還有不斷地創(chuàng)造些新的惡作劇，使得他的生話從早到晚內(nèi)容多變，豐富多采。因此到五月初木工房的木架上就擺滿了一百二十五個小木人了，這個聰明的孩子！
阿爾佛萊德沒干什么調(diào)皮事，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煩惱。到現(xiàn)在他還沒敢告訴李娜他不愿和她結(jié)婚。
“可能最好由我去說。”艾米爾說。但是阿爾佛萊德還是不同意。
“這必須說得委婉點(diǎn)，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別讓她難過才好�！�
阿爾佛萊德有—顆善良的心。他真不知道誰能給他出個主意，讓他能婉轉(zhuǎn)地把這意思轉(zhuǎn)達(dá)給李挪。五月初一個星期六的傍晚，李娜坐在長工房前臺階上，固執(zhí)地等著阿爾佛萊德出來和她談情說愛。阿爾佛萊德覺得時候到了，就從長工房里伸出頭來喊她。
“李娜，你聽我說，有件事我總想告訴你！”
李娜笑了，以為她盼望的那句話總算要聽到了。
“干什么呀，小阿爾佛菜德�！彼饝�(yīng)道，“你要告訴我什么？”
“就是我們談過的結(jié)婚那件事。你聽著，我們把它扔到茅坑去算了！”
他就是這么說的，可憐的阿爾佛萊德。這真夠難聽的，我真不該說給你們聽。我可不想讓你們除了已經(jīng)會的以外再學(xué)些臟話�？墒悄銈兊糜涀�，阿爾佛萊德不過是一個窮長工，而你們卻不一樣。他確實(shí)想不出更漂亮的話來講清這件事了，為此他已冥思苦想了好長時間，可憐的阿爾佛萊德！
不過，李娜并沒有因此而難過。
“你這么想�！彼f，“那你等著瞧吧！”
這時阿爾佛萊德立刻意識到他恐怕一輩子也沒法兒擺脫李娜了。但是今天晚上他還是想高興一下，并自由自在地度過。因此他和艾米爾一起去卡特侯爾持的湖邊釣魚去了。
這是一個只有在斯毛蘭省才能找到的美妙的傍晚�？ㄌ睾顮柼貦鸦ㄊ㈤_，畫眉在歡唱，蚊蠅在嗡叫，河鱸在吞食魚餌。他們，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坐在那里，看著明鏡般的湖水上魚漂兒在跳動。他們說話不多，但是都覺得心曠神怡，無限歡樂。直到太陽落山，天全黑了他們才動身回家。阿爾佛萊德用一個小樹枝串著魚，艾米爾吹著阿爾佛萊德給他做的柳笛，一起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走著。道旁的白樺樹剛剛長出翠綠的嫩葉，艾米爾的管聲驚動了畫眉，但是忽然他把笛子從嘴里拿出來，“你知道我明天要干什么？”他說。
“不知道。”阿爾佛萊德回答，“又要搞新的惡作劇嗎？”
艾米爾把柳笛又放回嘴里吹了起來，他一面走，一面吹。一面使勁想。
“我也不知道，”他最后說，“我也是從來只有事后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