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名著在線閱讀 | 圣�？诵跖謇铩度祟惖拇蟮亍� |
位于尚未征服的領(lǐng)土邊緣的埃蒂安港埃蒂安港，毛里塔尼亞地名，現(xiàn)名為努阿迪布。不是一個城市。在那里只能看到一個小堡壘、一個機庫和一個供我們機組人員起居的木棚。周圍的沙漠是那么廣袤，因此就算衛(wèi)戍的兵力薄弱，埃蒂安港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要攻打它，就必須穿越一圈沙漠和火力的防線，武裝的阿拉伯匪幫走到這里就已經(jīng)筋疲力盡，水盡糧絕了。但在人們的印象中，北部總有一支匪幫在向埃蒂安港進發(fā)。每次上�？偠絹砦覀冞@里喝茶，他都要在地圖上把他的路線指給我們看，就像人們講述一個美麗公主的傳說一樣。但這支匪幫從來都沒有到來，像一條河流在沙漠里干涸了，我們叫它“幽靈匪幫”。政府傍晚發(fā)給我們的手榴彈和子彈，晚上就躺在它們的箱子里睡在我們的床腳邊�？傊�，我們因貧窮而有恃無恐，除了寂靜，我們沒有其他敵人要對付。機場場長呂卡日夜都開著留聲機，它離現(xiàn)實生活是那么遙遠，說些叫人聽不怎么清楚的語言，徒然勾起我們無端的憂愁，這憂愁竟然像極了干渴的感覺。
那天晚上，我們在小堡壘里晚餐，上�？偠阶屛覀冇^賞他的花園。他收到的確實是從法國運來的三箱滿滿的泥土，它們可是穿越了四千公里遠道而來。土里抽出三片綠葉，我們用手指撫摸葉子，就像撫摸珠寶一樣。上校談到它時說：“這就是我的花園。”而當(dāng)干枯一切的沙漠之風(fēng)刮起來的時候，人們就把花園搬到地窖里去。
我們住在離堡壘一公里遠的地方，晚飯后，我們沐浴著月光回去。月光下的沙漠是粉紅色的。我們感到自身的匱乏，而沙漠卻是粉紅色的。但一聲哨兵的號子又恢復(fù)了沙漠的荒涼。整個撒哈拉都怕我們的影子，都在詢問我們口令，因為有一隊土匪在活動。
哨兵的喊聲在整個沙漠回蕩。沙漠不再是一座空蕩蕩的房子：摩爾人的商隊讓夜晚變得充滿磁力。
我們或許自以為是安全的。然而，疾病、意外、土匪，有多少威脅正在向我們逼近！在地面上，人是那些躲在暗處的射手的活靶子，而塞內(nèi)加爾哨兵的口令聲正提醒我們這一點。
我們回答：“法國人！”隨后從黑天使面前走過。我們呼吸順暢多了。啊！這種威脅使我們變得多么崇高……盡管由于茫茫沙漠的攔阻，它現(xiàn)在離我們還很遙遠，既不迫切，也不緊急，但世界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模樣了。這片沙漠又變得壯麗起來。讓沙漠變得神圣的是那隊正在進發(fā)卻永遠也到達不了的土匪。
當(dāng)時是晚上十一點。呂卡從無線電臺回來，告訴我半夜會有一架從達喀爾來的飛機到。機上一切正常。零點十分，人們就可以把郵件全部轉(zhuǎn)運到我的飛機上，我就將起飛朝北部航行。我對著一面缺了角的鏡子，認真地刮胡子。時不時地，我把毛巾圍在脖子上，走到門口去看光禿禿的沙漠：天氣很好，風(fēng)也停了。我走回鏡子面前。我開始思索。刮了幾個月的風(fēng)，一旦停下來，有時就會變天。但現(xiàn)在我也準備就緒：腰帶上扣著應(yīng)急燈，還有高度表和鉛筆。我徑直走到內(nèi)里面前，他是我當(dāng)晚飛行的話務(wù)員，他也在刮胡子。我對他說：“好嗎？”目前還好。這種準備是飛行工作中最簡單的。突然，我聽到“啪”的一聲，原來是一只蜻蜓撞在我的燈上，不知為什么，它讓我的心隱隱一痛。
我又出去看：天空是那么純凈。場地附近的懸崖清晰地顯現(xiàn)在天際，仿佛在大白天一樣。沙漠籠罩在無邊的寂靜里，像一座井井有條的房子�？墒怯钟幸恢痪G色的飛蛾和兩只蜻蜓撞在我的燈上。我再次感到一種模糊的情感，或許是快樂，也可能是擔(dān)憂，它發(fā)自我的內(nèi)心深處，還很幽暗，才剛剛萌發(fā)。有誰在遠處跟我說話。那就是本能嗎？我又出去了一次：風(fēng)完全停了，天氣一直那么涼爽。但我已經(jīng)接到了一個警告。我猜到，我自以為猜到我所等待的東西：我想得對不對呢？天空和沙漠都沒有給我任何信息，但兩只蜻蜓卻告訴了我，還有那只綠色的飛蛾。
我爬上一座沙丘，面對東方坐下。要是我猜得不錯，“那事”不用等多久就會發(fā)生。那些蜻蜓在這個離綠洲幾百公里的地方外的地方找尋什么呢？
漂到海灘上的船只的殘骸碎片見證了在海上肆虐的颶風(fēng)。同樣，這些昆蟲也向我預(yù)告了沙塵暴的臨近：這場從東方刮過來的風(fēng)暴摧毀了遠方綠色蛾子棲息的棕櫚林。它飛起的泡沫已經(jīng)濺到了我身上。東風(fēng)已經(jīng)起了，莊嚴肅穆，因為那是一種證明，一種嚴重的威脅，因為它醞釀著一場風(fēng)暴。我?guī)缀跄苈牭剿妮p微的喘息聲。我是海浪即將吞沒的最邊上的那塊界石。在我身后二十米的地方，連掛著的布條都紋絲不動。有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颶風(fēng)包圍了我，就像死神的撫摸。但我清楚地知道，再過幾秒鐘，撒哈拉就要緩過一口氣來，就要發(fā)出它的第二次喘息。要不了三分鐘，我們機庫的風(fēng)向袋就要動起來了。要不了十分鐘，沙土就要漫天飛揚。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要在卷土重來的沙漠烈焰中起飛。
但觸動我的并不是沙漠。讓我滿心都洋溢著原始的歡樂的，是我僅憑只言片語就能明白一種隱秘的語言，像原始人一樣，從可以預(yù)示將來的細微動靜中找到蛛絲馬跡；是我從蜻蜓翅膀的拍打中，讀到了沙漠的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