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飾/ 許鋒

糊弄人就是騙人。我糊弄你，是一騙一；大家糊弄你，是欺負你；你糊弄大家，是你手段高。自古以來，糊弄人的事兒就層出不窮。 秦朝的二世皇帝胡亥沒什么能耐，偏偏有「貴人」幫扶，「天」降大任，也是老天有眼無珠，讓他當了領袖。沒本事干大事，但有本事干其他事，有一天他到外邊轉了一圈，回來對臣子們說，咱們這咸陽的城墻顏色不大美觀，不好看，是不是應該全部重新油漆一遍？有的大臣馬上便說好，皇上英明，那樣一來城墻就煥然一新，顯示吾皇的疆土欣欣向榮、生機勃勃。胡亥聽了奉承話，很高興，就要下旨動工。宮里有個演員叫優(yōu)旃，是個侏儒，卻插言道，皇上這個主意太好了，雖然要花很多錢，但這樣一來城墻就漂亮了，而且油漆很光滑，盜寇也爬不上去。

胡亥高興地大笑。但是優(yōu)旃話鋒一轉，說，不過，皇上您了解吧，這油漆只能陰干，不能曝曬，所以要先搭座大房子把城墻遮蓋起來才能刷漆，否則被太陽曬得暴皮就前功盡棄了，但是這么大的房子很難蓋起來��？

胡亥聽懂了，優(yōu)旃這是在譏諷自己，這個工程不能上馬。胡亥也沒生氣，而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哈哈笑道，我與眾愛卿開個玩笑。就停止了這項「漆城工程」。

也許是個笑話吧，一個侏儒如何有當得大臣與皇上的面勸諫皇上的機會，似乎有待商榷。

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想干實事，臣子也斗志昂揚，天子想粉飾太平，臣子也順風順水地投懷送抱。人的天性。

時到如今，卻還是有很多人想方設法「粉飾」性地開展工作。內地個別地區(qū)的地方官就往山坡上刷綠漆，以增強「綠化」的效果。幾千年前胡亥沒干成的事，如今的官員干成了，我想，那大抵是集思廣益之后某人拍板的結果。

當官的會粉飾，乃至絞盡腦汁地粉飾；做人的也會粉飾──君不見，如今很多人都在往自己臉上貼金，自己說自己是專家，自己說自己很著名，自己說自己寫得好，自己說自己比別人強──乃至說得多了，還真就「著名」起來，這年頭，啥怪事都有。 粉飾自己有很多好處，譬如臉上有光，譬如能撈到實惠，一般來說只對自己有利。對別人卻會造成傷害，譬如你說你是專家，人家當你是專家，高薪請你去了，卻起不到專家的作用；譬如你說你學富五車，人家奉你為上賓，拿你當人物，到頭來你卻給人家丟了臉──若干年前，有一個業(yè)務員，在某個行業(yè)業(yè)績不錯，還寫了本書，談銷售經，我覺得很好，適逢市場上「銷售」正是熱門，就通過長途電話和作者取得了聯系，問他會不會講課，他滿口答應，而且答應得特別痛快。結果，海報貼出去了，廣告打出去了，該請的人都請來了──他卻怯了場，一上臺，便有些語無倫次，講了半個小時，滿場的聽眾走了一半。

真丟人。

但凡經過粉飾這一道工序，事兒不是那事兒，物兒不是那物兒，人兒不是那人兒，臉兒不是那臉兒。都走調了，變味兒了，乃至餿了。

但很多人喜歡。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