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成杰
那是一個永遠的夏夜,那是一個只屬于我自己的永遠的夏夜。
那個夜晚,我從母校拿著一紙錄取通知書激動萬分地走地回家的路上。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夜空很藍。地里的玉米苗已經(jīng)高過我的小腿,蟋蟀們在苗間忘情地歌唱。那條小路便正好從這塊玉米地里穿過,彎彎曲曲,像一條安詳?shù)纳摺N易咴谛÷飞,任茫茫的夜霧把我圍裹。我像喝醉了酒,深深地呼吸著這充滿了夏草味兒的夜氣,想讓它把我徹徹底底地泡透。在這條小路上,我往返了三個年頭,六個春夏秋冬!春日里的野花,夏日里的哇鳴,秋天里的枯草落葉,還有冬天里的凜風殘雪。這些,都曾見證了我的艱辛,我的歡樂,我的悲,我的喜,我的笑,我的淚。而今,當這一切都已成為往事,當這一切終于有了一個結(jié)果,我又怎能不感慨萬千呢?
回到家后,我盡量地裝著不怎么在意的樣子把通知書交給了父親。其時父親已經(jīng)醉得差不多了,躺在絲瓜架下的躺椅上合目養(yǎng)神。月光透過絲瓜架的縫隙,把斑斑駁駁的光影投射到父親的身上。于是我便感覺父親像極了一尊雕像,寫滿了飽經(jīng)滄桑的意味。接過我剛拿來的通知書,父親并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種高興的樣子,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便又還給了我,像是遞給我一張報紙,樣子極其平淡。我想這大概是因為父親早就得知了我的已經(jīng)過了線的分數(shù),這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是囊中之物了的緣故吧!
父親好象睡著了,沉沉的鼾聲有節(jié)奏地響了起來。我在院子里鋪了片涼席,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上面。奇怪得很,那一刻的心情竟然平靜得仿佛是一眼古井,自己的身體也仿佛在父親的鼾聲里輕輕地飄著,飄著。
月亮升得更高了,那如水的月華讓我又想起了上學(xué)期間的一幕一幕。院子的絲瓜花開得正艷,那種如月的嫩黃色伴著那股極清雅芬芳的花香一縷一縷沁入了我的夢里。于是,那個美麗的夏夜,那個充盈著蛙鳴與草香、浸透了月光與絲瓜花的芬芳的夏夜,便永遠地定格在了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