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菊生 譯注
【說明與解析】
韓國是戰(zhàn)國時期力量最弱的國家。它東鄰魏國，西鄰秦國，兩個鄰國都比它強(qiáng)大得多。韓國兩面受敵，常被侵伐，一篇《韓世家》，最常見的字句是“秦拔我××”、“秦伐我”、“魏敗我”、“魏攻我”等等。加以韓國的經(jīng)濟(jì)條件較差，人口較少，因而國力難于興盛�？陀^條件固然是韓國弱小的重要原因，但主觀因素也是不可忽視的。從三家分晉直到韓國滅亡，將近二百年間，韓國基本上未曾出現(xiàn)過一位較有作為的國君。就這一點(diǎn)來說，韓國的歷史比起其他六國來就有些遜色了。不過，韓國卻曾出現(xiàn)過兩位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其一是申不害，他在昭侯時為相，實行政治改革，結(jié)果使韓國“國內(nèi)以治，諸侯不來侵伐”，前后達(dá)十五年之久。這可以算是韓國歷史上最有光彩的一頁了�？上У氖潜酒嘘P(guān)于申不害的記載比較簡略，在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中所附的申不害傳中也同樣簡略，致使我們無從了解申不害政績的詳情。盡管如此，司馬遷還是對這位政治家給以明確的肯定。
韓國的另一位杰出的人物是韓非，本篇中僅有幾句話的記載。從《老子韓非列傳》中我們知道，這位韓國公子曾向當(dāng)權(quán)者提出不少改革建議，但都未被采納。韓國如果能重用韓非，歷史也可能是另外一種面貌吧！
在篇末的論贊中，作者把韓國所以能“終為諸侯十余世”，歸功于當(dāng)被韓厥能使趙氏香火不滅，積下了“陰德”。這種說法表明這位偉大史學(xué)家的唯物史觀是不徹底的。
韓國的祖先和周天子同姓，姓姬氏。以后他的后代待奉晉國，被封在韓原，稱為韓武子。韓武子之后再傳三代有了韓厥，他隨封地的名稱為韓為氏。
韓厥在晉景公三年（前597）的時候，晉國司寇屠岸賈將要作亂，說是誅殺靈公的賊臣趙盾。趙盾早已經(jīng)死了，就要?dú)⑺膬鹤于w朔。韓厥阻止屠岸賈，屠岸賈不聽。韓厥就去告訴趙朔，讓他逃走。趙朔說：“您一定能不使趙氏的后代斷絕，我死后也就沒有遺恨了。”韓厥答應(yīng)了他。等到屠岸賈誅滅趙氏的時候，韓厥稱病不出家門。程嬰、公孫臼把趙氏孤兒趙武藏了起來，韓厥是知道這件事的。
晉景公十一年（前589），韓厥和郤克率領(lǐng)八百輛戰(zhàn)車的兵力征討齊國，在鞍打敗了齊頃公，俘虜了逢丑父。從這時候起，晉國設(shè)置了六卿，韓厥位居一卿，號為獻(xiàn)子。
晉景公十七年，景公生病，占卜的結(jié)果說是大業(yè)的后代子孫不順心的人在作怪。韓厥就贊揚(yáng)趙衰（ｃｕī，崔）的功勞，并說他如今已沒有人接續(xù)香火，以此來感動景公。景公問道：“他還有后代嗎？”韓厥當(dāng)時就談到了趙武，景公因而把趙氏原有的田邑重新給他，讓他接續(xù)趙氏的香火。
晉悼公七年（前566），韓獻(xiàn)子告老。獻(xiàn)子去世后，他的兒子宣子繼承爵位。宣子遷徙到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前544），吳國的季札到晉國出使，他說：“晉國的政權(quán)最終要屬于韓、魏、趙三家。”晉頃公十二年（前514）韓宣子和趙、魏兩家一起瓜分子祁氏、羊舌氏的十個縣。晉定公十五年（前497）韓宣子和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宣子去世，他的兒子貞子繼承爵位。貞子遷居到平陽。
韓貞子去世，他的兒子簡子繼位。韓簡子去世，他的兒子莊子繼位。韓莊子去世，他的兒子康子繼位。韓康子和趙襄子、魏桓子一起打敗了知伯，瓜分了他的領(lǐng)地，他們?nèi)业念I(lǐng)地更大了，超過了諸侯。
韓康子去世后，他的兒子武子繼位。武子二年，進(jìn)攻鄭國，殺死了他們的國君鄭幽會。十六年，韓武子去世，他的兒子景侯即位。
韓景侯虔元年（前408），進(jìn)攻鄭國，占領(lǐng)雍丘。二年，鄭軍在負(fù)黍打敗了趙軍。
景侯六年（前403）韓與趙、魏一起被承認(rèn)為諸侯國。
景侯九年，鄭國包圍韓國的陽翟。景侯去世。他的兒子列侯韓取即位。
列侯三年（前397），聶政刺殺了韓國宰相俠累。九年，秦國進(jìn)攻韓國的宜陽，占領(lǐng)了六邑。十三年，列侯去世，他的兒子文侯即位。這一年魏文侯去世。
韓文侯二年（前385），韓國進(jìn)攻鄭國，占領(lǐng)陽城。進(jìn)攻宋國，打到彭城，俘虜了宋國國君。七年，進(jìn)攻齊國，打到桑丘。鄭國反叛晉國。九年，韓國進(jìn)攻齊國，打到了靈丘。十年，韓文侯去世，他的兒子哀侯即位。
韓哀侯元年（前376），韓與趙、魏三家瓜分了晉國。二年，韓國滅了鄭國，于是把都城遷到了新鄭。
哀侯六年，韓嚴(yán)殺死了他的國君哀侯，哀侯的兒子懿侯即位。
懿侯二年（前369），魏軍在馬陵打敗韓軍。五年，韓侯與魏惠王在宅陽相會。九年，魏軍在澮水打敗了韓軍。十二年，懿侯去世，他的兒子昭侯即位。
韓昭侯元年（前358），秦軍在西山打敗韓軍。二年，宋國奪取了韓國的黃池。魏國奪取了朱邑。六年，韓軍征討東周國，攻占了陵觀、邢丘。
昭侯八年，申不害任韓國宰相，運(yùn)用君主駕馭群臣的權(quán)術(shù)，實行法家的治國之道，國內(nèi)得到安定，各諸侯國不敢前來侵犯。
昭侯十年，韓姬殺死了他的國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到秦國去。二十二年，申不害去世。二十四年，秦軍攻下了韓國的宜陽。
昭侯二十五年，發(fā)生旱災(zāi)，修建高大的城門。屈宜臼說：“昭侯出不了這座門。為什么呢？因為不合時宜。我所說的時，不是指的時間，人本來就有順利或不順利的時候。昭侯曾經(jīng)順利過，可是并沒有修建高門。去年秦國攻下了他們的宜陽，今年發(fā)生旱災(zāi)，昭修不在這個時候救濟(jì)民眾的急難，反而是更加奢侈，這就叫做衰敗的時候卻做奢侈的事情�！倍�，高門修成了，昭侯也去世了，果然沒能出這座門。他的兒子宣惠王即位。
宣惠王五年（前328），張儀任秦國宰相。八年，魏軍打敗了韓國將軍韓舉。十一年，把君號改稱為王。與趙王在區(qū)鼠相會。十四年，秦軍進(jìn)攻并在鄢陵打敗韓軍。
宣惠王十六年，秦軍在脩魚打敗韓軍，在濁澤俘虜了韓國將領(lǐng)和申差。韓國著急了，相國公仲對韓王說：“盟國是不可靠的。如今秦國想征伐楚國已經(jīng)很久了，大王不如通過張儀向秦王求和，送給它一座名城，并準(zhǔn)備好盔甲武器，和秦軍一起向南征伐楚國，這是用一失換二得的計策。”韓王說：“好。”于是為公仲的行動作好警戒，他要西行與秦國講和。楚王聽說后非常驚恐，召見陳軫（ｚｈēｎ，枕）把情況告訴他。陳軫說：“秦國想攻伐楚國已經(jīng)很久了，現(xiàn)在又得到韓國的一座名城，并且還準(zhǔn)備好了盔甲武器，秦韓合兵攻伐楚國，這是秦國祈禱祭祀夢寐以求的，如今已經(jīng)得到了，楚國一定要受到侵伐。大王聽我的意見，先在全國加強(qiáng)警戒，發(fā)兵聲言援救韓國，讓戰(zhàn)車布滿道路，然后派出使臣，多給他配備車輛，帶上厚禮，讓韓國相信大王是在救他們。即使韓王不聽我們的意見，韓國也一定會感激大王的恩德，一定不會列隊前來攻楚，這樣秦韓就不和了，即使軍隊到了，也不會成為楚國的大患。如果韓國聽從我們的意見，停止向秦求和，秦國必定大怒，因而對韓國的怨恨加深；韓國到南方結(jié)交楚國，必定慢待秦國，慢待秦國，應(yīng)酬秦國時必定下很尊重：這就是利用秦韓軍隊之間的矛盾來免除楚國的禍患。”楚王說：“很好！”于是在全國加強(qiáng)警戒，發(fā)兵聲言去救援韓國，讓戰(zhàn)車布滿道路，然后派出使臣，給他配備很多車輛，讓他帶著厚禮到韓國。楚使對韓王說：“敝國雖小，已經(jīng)把軍隊全派出來了。希望貴國能隨心所欲地同秦國作戰(zhàn)，敝國君將讓楚軍為韓國死戰(zhàn)�！表n王聽了之后非常高興，就停止了公仲到秦國議和的行動。公仲說：“不能這樣，以實力侵犯我們的是秦國，用虛名來救我們的是楚國。大王想依靠楚國的虛名，而輕易和強(qiáng)敵秦國絕交，大王必定要被天下大加嘲笑。況且楚韓并非兄弟之國，又不是早有盟約共謀伐秦的。我們已有了聯(lián)秦攻楚的跡象，楚國才聲言發(fā)兵救韓，這一定是陳軫的計謀。況且大王已經(jīng)派人把我們的打算通報秦國了，現(xiàn)在又決定不去，這是欺編秦國。輕易欺騙強(qiáng)秦，而聽信楚國的謀臣，恐怕大王必定要后悔的�！表n王不聽勸告，終于和秦國斷交。秦國因而大怒，增加兵力進(jìn)攻韓國，兩國大戰(zhàn)，而楚國救兵一直沒到韓國來。十九年，秦軍大敗韓軍于岸門。韓國只好派太子倉去作人質(zhì)來向秦國求和。
宣惠五二十一年，韓國同秦國一起攻楚，打敗了楚將屈丐，在丹陽斬殺了八楚軍。這一年，宣惠王去世，太子倉即位，這就是襄王。
襄王四年（前308），和秦武王在臨晉會見。這年秋天，秦國派甘茂進(jìn)攻韓國的宜陽。五年，秦攻下宜陽，斬殺韓軍六萬。秦武王去世。六年，秦國又把武遂還給韓國。九年，秦國再度攻取了韓國的武遂。十年，韓國太子嬰朝見秦王后回國。十一年，秦軍攻韓，占領(lǐng)了穰（ｒáｎｇ，陽平“讓”）邑。韓國和秦國進(jìn)攻楚國，打敗了楚將唐昧。
襄王十二年，太子嬰去世。公子咎和公子蟣虱爭做太子。當(dāng)時蟣虱在楚國做人質(zhì)。蘇對韓咎說：“蟣虱流記在楚國，楚王特別想把他送回國�，F(xiàn)在十幾萬楚軍駐在方城山北邊，您為什么不讓楚國在雍氏城的旁邊建起一座萬戶的城邑，這樣，韓王必定派兵去救雍氏，您一定做統(tǒng)帥。您就可以利用韓楚兩國的軍隊擁戴蟣虱，把他接回韓國，將來他完全聽從您是一定的，他一定會把楚韓邊境封給您的�！表n咎聽從了他的計謀。
楚軍包圍雍氏，韓國向秦國求救。秦國沒有發(fā)兵，派公孫昧來到韓國。公仲對公孫昧說：“您認(rèn)為秦國將會援救韓國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是這樣說的：‘我們要取道南鄭、藍(lán)田，出兵到楚國等待您的軍隊�！峙率遣荒軙狭恕！惫僬f：“您以為真會是這樣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一定仿效張儀原來的計謀。當(dāng)初楚威王進(jìn)攻魏國的時候，張儀對秦王說：‘秦國和楚國進(jìn)攻魏國，魏國失敗就會倒向楚國，韓國本來就是它的盟國，這樣，秦國就孤立了。我們不如出兵來迷惑他們，讓魏國和楚國大戰(zhàn)，秦軍就可以占領(lǐng)西河以外的土地后再回來�！F(xiàn)在看秦王的樣子表面上是同韓國結(jié)盟，其實是暗中同楚國交好。您等待秦軍的到來，必定會輕率地同楚軍打仗。楚國暗中已經(jīng)得知秦軍不會為韓國效力，一定很容易同您相對抗。您這一仗如果勝了楚國，秦國就會和您共同凌駕楚國之上，然后到三川一帶揚(yáng)威而回。您這一仗如果不能戰(zhàn)勝楚國，楚國阻塞三川據(jù)守，您就不能得救了。我私下里為您擔(dān)憂。秦人司馬庚三度往返于郢（ｙǐｎｇ，影）都，秦相甘茂和楚相昭魚在商於（ｗū，巫）相會，表面上揚(yáng)言說要收回攻韓楚軍的印信，其實雙方好像是有什么密約。”公仲驚恐地說：“那么該怎么辦呢？”公孫昧說：“您一定要先從韓國自身考慮，然后考慮秦國是否來救援，先想好自救的方法，然后再考慮怎樣應(yīng)付張儀那種計謀。您不如盡快讓韓國同齊楚兩國聯(lián)合，齊楚必定會把國事托付給您。您所厭惡的只是張儀那種欺詐的計謀，其實還是不能無視秦國呀！”于是楚國解除了對雍氏的圍困。
蘇代又對秦太后的弟弟羋（ｍǐ，米）戎說：“公叔伯嬰唯恐秦國把蟣虱送回韓國，您為什么不為韓國到楚國去請求放回質(zhì)子蟣虱呢？楚國如果不答應(yīng)把質(zhì)子放回韓國，那么公叔伯嬰就知道秦楚兩國并不重視蟣虱的事，一定會使韓國與秦楚聯(lián)合。秦楚就能依靠韓國使魏國受窘，魏國不敢同齊國聯(lián)合，這樣，齊國就孤立了。然后您再替秦國請求楚國把質(zhì)子蟣虱送到秦國，楚國不答應(yīng)，就會同韓國結(jié)怨。韓國就要依靠齊國和魏國的力量去圍困楚國，楚國必家會尊重您。您依靠秦國和楚國的尊重向韓國施以恩德，公叔伯嬰一定會拿整個國家來侍奉您�！庇谑窍l虱終于未能回到韓國。韓國立公子咎為太子。齊王、魏王到韓國來。
襄王十四年，韓國與齊、魏兩國一起進(jìn)攻秦國，到了函谷關(guān)就在那里駐軍。十六年，秦國把河外之地和武遂還給韓國。襄王去世，太子咎即位，這就是釐（ｘī，西）王。
釐王三年（前293），派公孫喜率領(lǐng)周和魏的軍隊攻秦。秦國大敗韓軍二十四萬，在伊闕俘虜了公孫喜。五年，秦軍攻下韓國的宛城。六年，韓國把武遂地帶的二百里土地給了秦國。十年，秦軍在夏山打敗韓軍。十二年，韓釐王與秦昭王在西周國相會，并幫助秦國進(jìn)攻齊國。齊國戰(zhàn)敗，齊�。ǎ悫�，敏)王外出逃亡。十四年，韓王與秦王在兩周國之間相會。二十一年，派暴(ｙｕ�。睿┚仍簢�，被秦軍打敗，暴逃到開封。
釐王二十三年，趙、魏兩國進(jìn)攻韓國的華陽。韓國向秦國告急，秦國不來援救。韓國相國對陳筮（ｓｈì，士)說：“事態(tài)急迫，您雖有病，還是希望您連夜到秦國去�！标愺叩角叵葧婐钗喝健ｐ钫f：“事情緊迫了吧？所以才派你來。”陳筮說：“還不很急呀�！别畎l(fā)怒道：“如果這樣，你的君主還能派你做使臣嗎？你們的使臣來來往往，都是來向我們告急的，你來了卻說不急，為什么？”陳筮說：“韓國如果真的危急，就要改變政策去追隨其他國家，因為還沒到危急的時候，所以我又來了�！别钫f：“你不必去見秦王了，現(xiàn)在我立即發(fā)兵救援韓國。”過了八天，秦軍趕到，在華陽山下打敗趙軍和魏軍。這一年，釐王去世，他的兒子桓惠王即位。
桓惠王元年（前272），韓軍進(jìn)攻燕國。九年，秦軍攻占了韓國的陘城，并在汾水旁筑城。十年，秦軍在太行山進(jìn)擊韓軍，韓國的上黨郡守獻(xiàn)出上黨郡投降趙國。十四年，秦國守取趙國的上黨。在長平殺死了馬服君之子趙括率領(lǐng)的軍卒四十萬人。十七年，秦軍攻占韓國的陽城、負(fù)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去世。二十四年，秦軍攻占韓國的城皋、滎陽。二十六年，秦軍全部攻占了韓國的上黨地區(qū)。二十九年，秦軍攻下韓國的十三座城。
三十四年，桓惠王去世，他的兒子韓王安即位。
韓王安五年（前234），秦國進(jìn)攻韓國，韓國形勢危急，派韓非出使秦國，秦國把韓非留下，后來就把他殺了。
九年，秦軍俘虜了韓王安，韓國領(lǐng)土全部歸屬秦國，設(shè)置為潁川郡。韓國終于滅亡。
太史公說：韓厥感動了晉景公，讓趙氏孤兒趙武繼承了趙氏的爵位，因而成全了程嬰和公孫杵臼的大義，這是天下少有的陰德。韓氏在晉國，并沒看到有什么大功，然而，終于能和趙氏、魏氏一樣，做諸侯十幾代之久，這是很應(yīng)該的呀！
韓之先與周同姓①，姓姬氏。其后苗裔事晉②，得封于韓原，曰韓武子。武子后三世有韓厥，從封姓為韓氏。
韓厥，晉景公之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誅靈公之賊趙盾③。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韓厥止賈，賈不聽。厥告趙朔令亡④。朔曰：“子必能不絕趙祀⑤，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厥知之⑥。
①韓之先：據(jù)《索隱》，周武王分封其子之一為韓侯，后來國被滅，下面說的韓武子就是他的后代。 ②苗裔：后代子孫。 ③靈公子賊趙盾：晉靈公暴虐，被趙穿殺死。因趙盾身為正卿，沒有聲討弒君之賊，所以史官記載說：“趙盾弒其君”。事祥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④亡：逃走。 ⑤絕趙祀：斷絕趙氏祖先的祭祀，也就是斷絕后代。 ⑥關(guān)于屠岸賈誅滅趙氏以及公孫杵臼和程嬰救出并藏匿趙氏孤兒事，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①，敗齊頃公于鞍②，獲逢丑父。于是晉作六卿，而韓厥在一卿之位，號為獻(xiàn)子。
晉景公十七年，病，卜大業(yè)之不遂者為祟③。韓厥稱趙成季之功④，今后無祀，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⑤？”厥于是言趙武，而復(fù)與故趙氏田邑⑥，續(xù)趙氏祀。
晉悼公（十）[七]年，韓獻(xiàn)子老⑦。獻(xiàn)子卒，子宣子代。宣子徙居州⑧。
①乘：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春秋時，一乘戰(zhàn)車的兵力是，車上甲士三人，車下步卒七十二人。 ②敗齊頃公于鞍：這是春秋時期的著名戰(zhàn)役之一，《左傳·成公二年》對此有生動詳細(xì)的記述。“鞍”，《左傳》作“鞌”。 ③大業(yè)：趙人和秦人的遠(yuǎn)祖。 ④趙成季：即趙衰（ｃｕī，崔），晉文公的大臣。“成季”是其謚號。 ⑤世：后代。 ⑥田邑：封地。 ⑦老：告老，退休。 ⑧徙居：這里指其官邸駐地遷徒。 州：地名，即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吳季札使晉，曰：“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睍x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①。晉定公十五年，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②。宣子卒，子貞子代立。貞子徙居平陽。
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莊子卒，子康子代�？底优c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③，分其他，地益大，大于諸侯。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
景侯虔元年，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fù)黍。
①祁氏、羊舌氏：都是晉君的宗族。 ②范、中行氏：晉國六卿中的兩家。 ③知伯：晉國六卿之一。
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①。
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
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②。九年，秦伐我宜陽，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歲魏文侯卒。
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執(zhí)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二年，滅鄭，因徙都鄭。
①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承認(rèn)韓、趙、魏為諸侯，史學(xué)家多以此為戰(zhàn)國時代之始。 ②聶政殺俠累：其事詳見卷八十六《刺客列傳》。
六年，韓嚴(yán)弒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
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
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①，取陵觀、邢丘。
八年，申不害相韓，修術(shù)行道②，國內(nèi)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十年，韓姬弒君悼公③。十一年，昭侯如秦④。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
①東周：此指戰(zhàn)國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其地在今河南鞏縣，因位于周王都洛陽以東，故名。 ②修術(shù)行道：申不害是法家政治家，這里的“術(shù)”是指他倡導(dǎo)的君主駕馭群臣的手段和方法，“道”即法家的治國之道。 ③悼公：韓國世系中沒有悼公，這里不知所指。 ④如：到……去。
二十五年，旱，作高門。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恤民之急①，而顧益奢②，此謂‘時絀舉贏’③�！倍�，高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
①恤：憐憫，救濟(jì)。 ②顧：反而，卻。 ③時絀舉贏：衰敝不足的時候做奢侈的事情。絀，不足；贏，有余。
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韓舉。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會區(qū)鼠。十四年，秦伐敗我鄢。
十六年，秦敗我脩魚，虜?shù)庙n將、申差于濁澤。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與國非可恃也①。今秦之欲伐楚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于秦，賂以一名都，具甲②，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③�！表n王曰：“善�！蹦司僦孝�，將西購于秦⑤。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內(nèi)⑥，起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路，發(fā)信臣⑦，多其車，重其幣⑧，使信王之救已也。縱韓不能聽我，韓必滿王也，必不為雁行以來⑨，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絕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輕秦，其應(yīng)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背踉唬骸吧��！蹦司木持畠�(nèi)，興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 路，發(fā)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穀國雖�、猓严ぐl(fā)之矣。愿大國遂肆志于秦(11)，不穀將以楚殉韓�！表n王聞之大說(12)，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絕強(qiáng)秦之?dāng)�，王必為天下大笑。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已有伐形(13)，因發(fā)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于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強(qiáng)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表n王不聽，遂絕于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14)。大戰(zhàn)，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太子倉質(zhì)于秦以和。
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敗楚將屈丐，斬首八萬于丹陽。是歲，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
①與國：友好國家，盟國。 ②具甲：準(zhǔn)備盔甲武器。 ③以一易二：一，指送給秦國一座名城；二，指秦國不再伐韓并且又與韓國聯(lián)合伐楚。 ④警：警戒，戒備。 ⑤購：通“媾”，講和。 ⑥四境之內(nèi)：即國內(nèi)。四境，四方邊境。 ⑦發(fā)：派出。信臣：使臣。 ⑧幣：禮物。 ⑨雁行：像大雁那樣排列成行。比喻軍隊列隊進(jìn)行。 ⑩不穀：古代王侯自稱的謙詞。穀，善。 (11)肆志：隨心所欲。肆，放縱。 (12)說：同“悅”。 (13)已有伐形：指韓國已有了聯(lián)秦伐楚的跡象。 (14)益甲：增加兵力。甲，這里代指軍隊。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斬首六萬。秦武五卒。六年，秦復(fù)與我武遂。九年，秦復(fù)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昧。
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zhì)于楚。蘇代謂韓咎曰：“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內(nèi)之甚①。今楚兵十余萬在方城之外，公何不令楚王筑萬室之都雍氏之旁，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②。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內(nèi)之，其聽公必矣，必以楚韓封公也�！表n咎從其計。
①內(nèi)（ｎà，納）：同“納”。這里是使進(jìn)入的意思。 ②將：領(lǐng)兵。
楚國雍氏，韓求救于秦。秦未為發(fā)，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子以秦為且救韓乎？”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南鄭、藍(lán)田①，出兵于楚以待公’，殆不合矣�！肮僭唬骸白右詾楣酰俊睂υ唬骸扒赝醣刈鎻垉x之故智②。楚威王攻梁也，張儀謂秦王曰：“與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③，韓固其與國也，是秦孤也。不如出兵以到之④，魏楚大戰(zhàn)，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今其狀陽言與韓⑤，其實陰善楚。公待秦而到，必輕與楚戰(zhàn)。楚陰得秦之不用也⑥，必易與公相支也⑦。公戰(zhàn)而勝楚，遂與公乘楚⑧，施三川而歸⑨。公戰(zhàn)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⑩，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康三反于郢，甘茂與昭魚遇于商于，其言收璽(11)，實類有約也�！惫倏�，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后秦，先身而后張儀(12)。公不如亟以國合于齊楚，齊楚必委國于公。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其實猶不無秦也(13)�！庇谑浅庥菏蠂�。
①道：經(jīng)過，取道。 ②祖：效。故智：過去用過的計謀。 ③折：挫折，失敗。 ④到：欺騙，迷惑。 ⑤陽言：表面上假說。 ⑥不用：不為所用，即不為其效力。 ⑦相支：相持，相對抗。 ⑧乘：凌駕。 ⑨施：顯示。這里指顯示威風(fēng)。 ⑩塞：阻塞。 (11)璽：印信，秦以前尊卑通用。這里指將軍帶兵的印信。 (12)張儀：這里指的是張儀之“故智”，不是指張儀人。下文“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同。 (13)無秦：無視秦國。
蘇代又謂秦太后弟羋戎曰：“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內(nèi)蟣虱也，公何不為韓求質(zhì)子于楚①？楚王聽人質(zhì)子于韓②，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魏氏不敢合于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zhì)子于楚，楚不聽，怨結(jié)于韓。韓挾齊魏以圍楚，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德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持公�！庇谑窍l虱竟不得歸韓。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
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擊秦，至函谷而軍焉③。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
①羋（ｍǐ，米）戎原是楚國貴族，所以蘇代建議他“為韓求質(zhì)子于楚”。 ②這一句《正義》認(rèn)為應(yīng)是“楚王不聽人質(zhì)子于韓”，原文脫“不”字。據(jù)上下文意，《正義》的意見是有道理的。 ③軍：駐軍，駐扎。
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①。秦敗我二十四萬，虜喜伊闕。五年，秦拔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guī)熡谙纳�。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②，齊敗，湣王出亡。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間③。二十一年，使暴救魏，為秦所敗，走開封。
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于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愿公雖病，為一宿之行�！标愺咭婐�。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别钆唬骸笆强梢詾楣魇购酰糠蚬谏w相望④，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佗從⑤，以未急，故復(fù)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發(fā)兵救韓�！卑巳斩�，敗趙、魏于華陽之下。是歲，釐王卒，子桓惠王立。
①周：卷五《秦本紀(jì)》和卷十五《六國年表》作“韓”。 ②西周：戰(zhàn)國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在洛陽的西邊。 ③兩周：指小諸侯國西周和東周。 ④冠蓋相望：指使者或官吏在路上往來不斷。冠，這里專指官吏的禮帽；蓋，古代車上傘狀的車篷。 ⑤佗：通“他”。
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拔我陘，城汾旁①。十年，秦?fù)粑矣谔�，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②。十四年，秦拔趙上黨，殺馬服子卒四十余萬于長平③。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fù)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皋、滎陽。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拔我十三城。
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
①城：筑城。 ②韓國上黨郡守降趙事，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③秦殺趙卒四十萬事，詳見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列傳》。馬服子，即趙括。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因殺之①。
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
①韓非使秦及被殺事，詳見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
太使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①，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陰德也②。韓氏之功，于晉未睹其大者也。然也趙、魏終為緒侯十余世，宜乎哉！
①紹：承繼，接續(xù)。 ②陰德：暗中施德于人。
下一篇：史記·魏世家原文、注釋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