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這是四種并行的姐妹藝術,各有其特點,但源自同一原則,即半圓拱。”——雨果原注
②文藝復興建筑大膽突破峨特式建筑風格,采用羅馬柱式、拱圈、穹窿,力求把表現宗教的建筑用于表現人世的現實。“依地域、風土和種族的不同,亦可稱倫巴第帶、薩克遜帶或拜占庭帶。
③“這一木架結構的尖塔部分,便是一八二三年大火燒掉的那一部
分。”——雨果原注
話說回來,所有這一切微妙變化,所有這一切差別迥異,都只不過涉及建筑物的表面,是藝術蛻了皮而已;浇探烫玫慕Y構本身并沒有因此而受到損壞。內部的骨架總是一樣的,各部分邏輯布局也總是一樣的。一座主教堂的外貌不論如何雕琢、如何點綴,在外貌的下面總是羅曼式長方形中堂,起碼處于萌芽和雛型狀態(tài)。這種形式的中堂始終遵循同一規(guī)則在地面上蔓延擴展。中堂永遠一成不變地分成兩個殿,交叉成十字形,上頂端圓弧形后殿是訓練唱詩班的地方;下端兩側總是供教堂內舉行觀瞻儀式,設置偏祭臺,好似兩側可供散步的某種場所,主殿由柱廊與兩側這種散步場所相通。這樣假定后,小祭臺、門拱、鐘樓、尖塔的數目多少,那是根據世代、民族、藝術的奇思異想而變化無窮。只要崇拜儀式所需的一切得到了保證,建筑藝術便可自行其事。塑像、彩色玻璃窗、花瓣格子窗、蔓藤花飾、齒形裝飾、斗拱、浮雕之類,建筑藝術可依照它認為合適的對數,盡情發(fā)揮其想象力,并加以排列組合。因而這些建筑物的外表變化無窮,其內部卻井然有序,渾然一體。樹干始終不變,枝葉卻變化多端。
二 巴黎鳥瞰
巴黎圣母院這座令人嘆為觀止的教堂,我們在前面曾試圖為看官盡量恢復其原貌,簡要指出了這座教堂在十五世紀時諸多美妙之處,而這些妙處恰好是今天所見不到的。不過我們省略了最美不勝收的一點,那就是從圣母院鐘樓頂上所一覽無余的巴黎景觀。
鐘樓的堅墻厚垣,垂直開鑿著一道螺旋形樓梯,只要順著這陰暗的樓梯拾級而上,經過漫長摸索之后,突然終于來到兩個高平臺當中的一個,只見陽光燦爛,清風習習,一片向四面八方同時舒展開去的如畫美景盡收眼底。這樣的一種景觀意為自身生成①,我們的看官若是有幸參觀一座完整的、全面的、清一色的峨特城池,諸如至今尚存的巴伐利亞的紐倫堡、西班牙的維多利亞,或者甚至小一些、卻只要保存完好的樣品,諸如布列塔尼的維特雷、普魯士的諾豪森,便自可想見一斑了。
三百五十年前的巴黎,十五世紀的巴黎,已是一座大都市了。我們這般巴黎人,對于從那以后所取得的進展,普遍抱有錯誤的想法。其實,打從路易十一以來,巴黎的擴展頂多不超過三分之一,而且,其美觀方面的損失遠遠超過了其在范圍擴大方面的收獲。
眾所周知,巴黎誕生于形似搖籃的老城那座古老的小島。這小島的河灘就是巴黎最早的城廓,塞納河就是它最早的溝塹。以后若干世紀,巴黎依然是島嶼狀態(tài),有兩道橋,一南一北,有兩個橋頭堡,既是城門又是堡壘,右岸的稱大堡,左
①原文為拉丁文。
岸的叫小堡。后來,從第一代①諸王統(tǒng)治時期起,由于河洲過于狹窄,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巴黎遂跨過了塞納河。于是,越過了大堡,越過了小堡,最早的一座城廓和塔樓便開始侵入塞納河兩岸的田野了。這座古老的城廓直至上世紀還有若干遺跡,今天只留下回憶而已,不過,這兒那兒,偶或可以發(fā)現從前流傳下來的東西,例如博代門,又稱博杜瓦耶門,即Porta。拢幔纾幔酰洌。漸漸地,房屋如洪流一直從城市中心向外擴展、泛溢、侵蝕、損壞和吞沒這道城廓。為了抵擋這股洪流,菲利浦——奧古斯都造了一道新堤壩,建起一圈高大堅實的塔樓像鎖鏈似地把巴黎囚禁起來。以后整整一個多世紀,密密麻麻的房屋就在這盆子里互相擠壓,堆積,像水在水庫里那樣不斷上漲,因而開始向高空發(fā)展,樓上加樓,層層疊疊,宛如液流受壓,不停向上噴射,爭先恐后,看誰有能耐把腦袋瓜伸得比別人高,好多呼吸點空氣。街道越來越深,愈來愈窄;任何空地都填滿了,消失了。房屋終于跳越了菲利浦——奧古斯都圈定的城垣,興高彩烈地在平原上四散開了,就像逃犯一樣,混亂不堪,到處亂竄。它們就在平原上安頓下來,在田野上開辟花園,開始過舒適的日子。打從一三六七年起,城市就向郊區(qū)大力擴張,以致后來不得不再建一堵圍墻,尤其是在右岸。這堵墻是查理五世建造的?墒牵癜屠柽@樣一個都市總是持續(xù)不斷的發(fā)展,只有這樣的城市方能成為京城。這種城市就像大漏斗,一個國家地理的、
①第一代諸王指墨洛溫王朝的歷代國王,從克洛韋斯一世(約466—511)至矮子丕平(714—768)。
政治的、精神的、智力的所有川流,一個民族的所有自然川流,統(tǒng)統(tǒng)流到這里匯集;可以說是文明之井,又是陰溝,凡是商業(yè),工業(yè),文化,居民,一個民族的一切元氣、一切生命、一切靈魂,都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一滴又一滴,不斷在這里過濾,在這里沉積。因此查理五世的城廓也遭受菲利浦——奧古斯都的城廓的命運。早在十五世紀末,那城廓就被跨越,被超過了,關廂也跑得更遠了。到了十六世紀,乍一看城垣好象后退了,益發(fā)深入到舊城里面,因為城外一座新城已經很可觀了。因此,我們暫且就以十五世紀來說吧,那時巴黎就已經沖破那三道同心圓的城垣了,遠在叛教者朱利安①時代,大堡和小堡就可以說是這三道城垣的胚胎了。生機蓬勃的城市接連撐破了四道城箍,就像一個孩子長大了,把前一年的衣裳撐破了一樣。在路易十一時代,隨處可見在這片房屋海洋中有舊城廓若干正在坍塌的鐘樓群露了出來,好比是洪水中冒出水面來的山巔,也仿佛是淹沒在新巴黎城中的老巴黎城露出來的若干群島。
此后,巴黎還有變遷,只是對我們觀瞻并不是什么好事。不過,巴黎以后只有跨過了一道城垣,就是路易十五②興建的。這道用污泥和垃圾筑成的可憐城墻,倒是與這位國王很相稱,與詩人的歌唱也很相稱:
①朱利安(尤利安努斯)(331—363):羅馬皇帝(361—363),反對基督教,主張創(chuàng)立異教,故得名叛教者朱利安。
②路易十五(1710—1774):法國國王(1715—1774)。